零雨其濛

「我會保護你！盡我所能的保護你！」

那不過是兩個孩子天真的約定，而且轉瞬間，灰飛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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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深闈鬥爭不下朝前，甚至更有過之而無不及。若非真正出身其中，無法理解那種鉤心鬥角的恐怖，那種無聲的戰爭比有聲的殺喊還要令人恐懼，沒有強大的靠山和步步為營的心機，可能一個閃神，就已經冤枉的消失在深遂的後廊裡，而且絕對無人營救。

對他來說，在後宮裡頭看著母親臉色生活的日子，比起之前的逃難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可是他逃不了，也避不開，那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生來的身分，注定隨他生隨他死，直到永遠。

他是太子劉盈，是漢高祖劉邦當泗水亭長時明媒正娶的正宮皇后呂雉的長子，劉家天下名正言順的繼位者。

毎日毎夜，他都在母親密切的關注中不自由的生活著。母親保護兒子是出於天性理所當然，但是呂后卻有著更深一層的恐懼。

「你還記得你小時後逃難的事情吧！」她總是這樣說，眼裡帶著驚恐和悲哀「你就這樣被推下了車，彷彿不是他親生的！」她總是在害怕兒子再度被奪走，更是害怕那個無情的丈夫喜新厭舊後連親骨肉都可以再次拋棄。

他茫然的看著母親，逃難的日子的確占去他童年的大部分，他不是不能理解母親如此仇視痛恨父親薄幸，但是天天聽同樣的話久了，人也是會麻痺的。他不是沒有是著想改變母親的想法，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母親對父親的痛恨已經是根深蒂固、冤結難解。

所以他放棄了"改變母親想法"如此天真的作為，轉而內斂而木訥。不知情的眾人稱他是穩重仁德而有為皇之風，他卻只能在內心苦笑，他裝出的美好外表討好母親、討好父親、討好老臣老將，可是他從未討好自己。



那次見面是個意外，他只是正好隨意的在宮裡信步亂走。春日花開千里，滿庭緋色與綠意相襯，風中都瀰漫著芬芳，一切美不勝收。

坐在湖邊的樹下，他幾乎要瞇起眼睛睡去，卻被一張突然湊到跟前的笑臉攝住。

「你在幹什麼？」

劉盈一時愣住了，沒有回答。

「讓點位子給我吧！」

那個孩子落落大方的往他旁邊一坐，一點都不怕生。

能這樣在御花園裡玩耍的只有皇親國戚，他狐疑的打量那孩子華美的服飾，他記得自己有幾個異母的兄弟，但是除了國家大典，他從未直接而接近的看過他們，在印象中那些臉孔都是模糊的。

那孩子彷彿猜到他在想什麼，朝他笑了笑，學著成人那般作揖。「我叫如意！」

如意？那不正是母后的死敵戚夫人的愛子？母親痛恨戚夫人奪其丈夫，又密謀要以趙王如意取代劉盈為太子，若非一般開國元老出聲相援，劉盈母子恐怕早已被廢。

在母親影響下，他不是沒有一點小小的怨恨戚夫人和如意，可是也僅如清風掃過湖心，風去而不留痕跡。他清楚真正的原因都在父親身上，該怨的，是父親。戚夫人和如意只是隨波逐流的俗者。

所以他仍能直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沉穩的報上該讓對方自慚的名號「我是太子劉盈！你的皇兄。」



那孩子似乎是一愣，隨即露出欣喜。

「你就是太子啊！」他興奮的拉著劉盈的手「我常聽母親在說你，早就想好好跟你見面一次，可是母親不喜歡我離開她身邊...」

情況大出意料，他有點驚訝。

那孩子還在興奮的喋喋不休「可是每次重要的祭典上你都離我好遠，啊...應該說中間那些皇兄擋住了我！我太矮了看不清楚你的臉...」

劉盈苦笑，這孩子並沒有他所想的那般心機深沉。也是呵，一個才九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心機？還不都是身邊的那些投機者導致的？

聽著如意一聲聲喊皇兄，原本就心軟的他早就把母親平日提醒的話全丟開了。只感慨自己身在皇家，連兄弟都必須有如仇敵的互相防備才能生存。看著如意那張天真的臉，劉盈有點茫然，到底怎樣做才是對的？

「皇兄，我告訴你一個好地方唷，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如意倒似乎沒有這種煩惱，率性的就要拉劉盈的手。

來不及拒絕，軟嫩的小手已經拉起自己。劉盈再次驚訝著如意的隨性和直接，隨著他拐過一旁的花叢，轉向一個隱密的牆邊，那有一個小小的缺口，僅容一人鑽過。

「我都是鑽過這裡到後苑玩的唷，你不會告訴父皇吧！」如意指著那個小通道示意劉盈隨他鑽過去。

劉盈猶豫了一下，看到如意的身影已經穿過了通道，不容他在考慮下去，趕緊也伏地跟著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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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呂后渾身顫抖，手還兀自發疼。

「你什麼人不好在一起，竟然跟那個賤人的雜種一起鬼混！！」

劉盈垂首默然跪在呂后面前，面無表情。

呂后激動的頹然抱住兒子哭喊「你這傻孩子！我知道你只是想和兄弟好好相處，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身分？」

劉盈點點頭，呂后更是憤怒的抓住他搖晃。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保住你位子花了多少苦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處境啊？」

劉盈並沒有被母親的親情攻勢打動，他只能在心中替母親感到悲哀。如果當個太子需要當的如此痛苦他真寧可不要這種身分，只是這話他哽在喉間說什麼也吐不出來，相反的，如意天真的笑臉卻不時在他眼前晃過。

「母后...」劉盈的親姐姐魯元公主怯怯的探進頭來，「父皇駕到了！」

呂后一征，隨即拉起還跪在地上的劉盈，飛快的把他推入後室要宮女替他換衣服打扮。劉盈前腳才剛離開，劉邦的笑聲已經隨著穩健的步伐踏入。

「還記得來看人老珠黃的老太婆呀？怎不去陪你那些年輕貌美的夫人呀？」

夫妻多年，早習慣呂后言詞中的三不五時的冷箭，劉邦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老練的哄道「老太婆再老都是自家的，外頭沒得比呀！盈兒呢？」

「這不就來了？」

劉盈走上前朝父親行了應有的禮儀，表情一慣的木訥。劉邦皺起眉頭，這孩子小時候還比較活潑，怎越長大越不像自己：反而小兒子如意古怪精靈的脾氣和自己年輕時相似多了，相形之下對劉盈的好感減一分，對如意的喜愛又增一寸。

「聽說你和如意一起跑到後苑玩，還玩到睡著了驚動一堆人找你門兄弟倆阿？」

「是...」劉盈誠實的點點頭，呂后則在一邊氣的想跺腳。

「你們幾個兄弟該好好相處的，尤其是如意個性像我，你該多多照顧你這小弟！」說完劉邦放聲大笑，那笑聲卻有如支支利簇鑽的呂后心頭直淌血。

劉盈心中再度湧上悲哀和忌妒，父皇難道看不出母后心理有多痛？難道看不出他心裡多羨慕？只是他被困在名為太子的牢籠中，什麼都不能說，只能蹲在牢心認父親和旁人的話語刺的自己滿身傷痕。

他突然強烈的懷念那個讓眾人找他找翻天的早晨。和如意兩人嘻鬧的美好時光，那無憂無慮的感覺、那無牽無掛的快樂，讓童年飽受顛沛流離之苦難，生活安定後又日夜被期望和責任壓力壓的喘不過氣的疲倦，幾乎在那一刻都消失了。

他才十四歲阿！








<<史記‧呂太后本紀第九>>
高祖為漢王，得定陶戚姬，愛幸，生趙隱王如意。孝惠為人仁弱，高祖以為不類我，常欲廢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類我。戚姬幸，常從上之關東，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呂后年長，常留守，希見上，益疏。如意立為趙王後，幾代太子者數矣，賴大臣爭之，及留侯策，太子得毋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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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很多天終於可以好好打文(淚)
小正太間的戀情大好呀~~
這次完全是小正太兄弟間的純純(?)之愛ˇ
我的守備範圍越來越廣了呀OTZ

阿對了會腐這對都是漢書老師害的...
他一直跟我強調惠帝和如意的感情害我爛掉了...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