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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海岸,回到了家,心卻遺留在寧芙身上。
再次聽到悲傷的幾乎能將人溶化的歌,我知道他來了。我知道他在生氣、在怨恨,可是我無能為力,因為我是人類他是海妖。
那天我吻了寧芙,他吃驚欣喜的表情我永遠記得,那樣嬌羞可愛的表情,近距離撞擊著我的心,讓我發狂的想將他緊擁。
海妖不會把人類帶走,是人自願跟著海妖走。不需要詛咒,也不需要脅迫,聽到那樣的歌聲就足以使人著魔。
可是我在聽過那樣的歌聲後還是走了,拋下寧芙。
我愛寧芙還不夠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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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熱中有雙手輕柔的撫著我,不是母親那樣粗糙的手,是一雙輕的手。
「寧...」
我夢囈著,我知道我想喊誰,可是喉間發不出聲音,只有沙啞的詭異嘶吼在我嘴裡打轉。
遠方有歌聲,比棉花還要柔軟,比蜂蜜還要甜蜜,那是寧芙在唱歌。
比之前在島上聽到更加哀傷,之前的歌如初春時奔馳在草原上的白馬,現在的歌卻失去了那種活力,轉而化作一種哀愁,如晚來的冷風一般酸疼刺骨,似江流不盡,比重山千疊。
日夜的朝朝暮暮並不一定是兩情譴綣的長久保證;一時的熱情如火更不能代表兩心相知的夜夜好夢。我沒有對你做過任何承諾,因為我在害怕,害怕那承諾一說出口就沒有反悔的餘地。對你對我、都是種殘酷。
我本不可能久留,終究是要走,你就放我走,陽光是那麼漂亮,襯著海水正藍,海風煦和,我的人生短暫,而你還有好長的日子要過。
歌聲彷彿讀到我的心,變強硬了許多,可也更加讓我感覺到舒暢。
繼續唱吧,用你如唱歌般的語言咒罵我,使死神誤以為我遭受世界唾棄,這樣我反而會感覺到解脫。
「你總是心神不寧的...」
那天救我回來的船正停在港邊,船長的女兒莉莉和我手牽著手漫步在堤防上。
「喔...可能住荒島住久了,恐懼人群了吧?」
我故作開朗的笑著,不能讓莉莉看出我正再偷偷搜尋著岩石間的細縫,想在其中瞥見那抹墨綠。剛回到故鄉的時候,母親滿臉淚水的奔向我,緊緊將我抱住直到我喘不過氣。大家都以為我必定死在劫難中,母親卻不相信,漂回來的船隻中沒有我的屍體,她就任定兒子還活在人間,瘋狂的要大家去搜尋附近的海域。
莉莉的父親和我的父親是老主顧,挑起了尋找我的責任。而這次成功救回了我,也使他聲譽倍長。我和莉莉的婚期就在不遠,他越顯的意氣風發。
我回來之後大病了一場,都是莉莉在照顧我。感情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培養的,我一病癒,莉莉的父親就宣布要把她嫁給我。
我喜歡莉莉,她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女孩,充滿活潑朝氣,又有靠海女兒的韌性,會是一個好妻子。可是我的心思依然無法完全放在她身上,總在看見莉莉黝黑兒飛揚的長髮時會想到那坐在岩石上被墨綠掩蓋的背影。
「你住在島上時,只有你一個人嗎?」
「不然呢?」
莉莉猶豫了一下,小小聲的開口。「他們說你...遇到海妖了!」
又是那哀泣般的歌聲在我住的城緣外海岸間漂浮。我拉開了窗子,可惜天色太暗,什麼也看不見。歌聲順著黑夜偷偷爬到我身邊,躲入我的被中與我共眠。沒有了這樣溫柔細膩的哀歌我竟以無法成眠,可我該忘記的,那是海妖的歌聲,是要引導我回到他身邊的歌。
歌聲撫摸過我的胸口,讓急促的心跳平緩鎮定;歌聲擁抱著我的雙手,讓顫抖的頻率漸趨停止;我壓抑著想飛奔到海岸邊的衝動,如果我就這樣奔出去,害的會是三個人,或者說...兩人一妖。
寧芙在求我、在喊我,他的歌聲一天比一天哀傷,要求著我回去。雖然我憐惜他,卻無法做出回應,我要結婚了、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啊!
命運在取笑我,寧芙我我自人類的醜惡行徑中救出,所以我愛上他。莉莉把我帶回人類群體的溫暖,所以我也愛上他。我只是一個卑鄙懦弱、無可就藥、沒有決斷力的混蛋。
掙扎復掙扎,哀歌復哀歌。終於有一天,歌聲斷了...
煙火自船上跳要到黑夜懷裡,噴灑出了最後的鮮豔。莉莉的父親只有她這個女兒,婚禮倍求華麗,於是就選定在港口不遠的海上舉行。海上很難得的風平浪靜,一旁的護衛傳也稍稍鬆懈了警戒,隨著主傳的音樂聲開始偷偷起舞。
我掛著僵硬的笑容,跟每一個賓客握手寒喧,他們的眼中寫滿了真心的祝福,也有人是明顯的忌妒,無論是哪一種都活生生的,是人類的世界才會有。我隻道這樣才是真正屬於我,卻沒有辦法不去偷偷期望。分明知道,所以痛苦,寧芙這時候必定躲在不遠的海上,和我看著相同的煙火。
我分明是選擇了回歸人群,為什麼卻又感覺到如此心痛?那樣的痛彷彿可以吞噬掉所有的一切,使我的肉我的骨都不復存在。
我聽到歌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雖然船上的奏樂如此吵雜,我還是可以一聽就分辨出寧芙的歌聲。
快離開!人這麼多的地方你不該來!
海水突然洶湧起來,船微微受到了震盪,只是人群太過歡樂,誰也沒有注意到異常。
『海妖為什麼能永生?』
『因為她們吃了人!』
『不對!其實海妖只要被真心愛他的人吻過,就能得到永生!』
『那人要如何永生?』
『只要吃了海妖的血肉就行了!』
那...海妖要的只是一個吻,可是人類要的是血肉。同樣是達到不老不死,會不會太不公平了點...?
風浪越來越大,狂歡中的人群醉了、暈了,無法好好的駕駛船舵,狂風伴隨滔滔巨浪拍打的船側,彷彿頑童想要推倒漂流在水面的紙船一般。我一手抱緊莉莉,一手緊抓住船緣,祈禱著風浪趕緊退去,卻不預期被狠狠撞上船側的大浪掀個正著,在甲板上翻滾了好幾圈。
頭部大概撞上了什麼,暈眩讓我分不出東南西北,眼前一片黑色與金色在交錯,吊在高處的燈火傾倒了,火焰爬上船柱,尖叫和求救的聲音彷彿我曾經歷的地獄,我逃避的掩住臉,不想看、更不想聽。
「啊啊─────」
是莉莉的尖叫。
「海..海妖!!是海妖啊───────」
海水蔓延到我身邊,船正在緩緩往下沉。我放下手,那對總是出現在夢中的湖水綠眼睛竟然就在眼前,自碧綠的眼瞳中傳遞的是哀傷和不解,還有更多的是怨懟和柔情。
「你是怎麼...」爬到船上的?
寧芙歪著頭看著我,像個孩子般綻出純真的笑容,然後,親吻我。
莉莉尖叫著揮著不知道哪來的匕首撲向寧芙,她直覺性的要殺掉海妖,殺掉那個讓大家害怕的存在。
我不及多想,已經撲了過去替他擋住。寧芙沒有錯,狂風巨浪是天災,海妖的歌聲是天生,沒有對或錯,從來就沒有。
劇痛逼的我清醒,莉莉的匕首直刺入我胸口,我第一次聽到寧芙發出如此尖銳難聽的吼叫,他狂吼著撲到我身上,想要拔掉匕首,又見我咬牙的扭曲表情,不敢隨意拔出。
莉莉驚慌失措的站在一邊,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顫抖。
「呼...呼...」我喘著氣,撫上寧芙的臉「你...得到永生了嗎?」
寧芙的淚水滾落面頰,落在甲板清脆有聲,那是大顆大顆的珍珠,是人魚淚。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親吻著寧芙,莉莉只能震撼的看著我們一人一妖相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寧芙的手摸上我胸口甜甜的笑著,他在說著什麼我聽不懂,那歌聲般的語言我現在才知道自己早已無法離開。
猛然,他抽出匕首。
匕首染紅的鋒口沒在空氣中停留太久,這次轉而沒入寧芙胸口。
++
海妖要的只是一個吻,可是人類要的是血肉。同樣是達到不老不死,會不會太不公平了點...?
到今天我依然活著,還活在這裡。現在是,以後還是。因為那是海妖對我最溫柔的束縛,彷彿祝福般的詛咒。
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忘記他使用的語言。可是寧芙的語言太過特殊,即使其實已經聽不到了,可是過去的回憶之歌總會自動從過往時光中往外攀爬而上,直鑽入我的耳內,讓我再次置身在那幾個夜晚的澎湃感動。那是千山萬水匯集而成的心事,是千言萬語整合出的愛慕。
寧芙的血肉自我口中化入我的血脈中,我得到了永生,那對人類來說是一種殘酷的贈與,永遠都無法停止活著。
所以我只能這樣繼續下去了,因為我不聽他人的勸告,執意聽下了那些歌聲。
他們明明就說了,那歌聲聽不得的,因為那是海妖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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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完了這個故事,讓我鬆了一口氣(笑)
最近都在寫DG也想寫點別的東西
剛好看了兒童劇讓我很有感觸
所以寫了這樣詭異的東西
只是在耍黑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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