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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乍醒,夢境嘎然而止,餘影懸盪。

夜色暗而沉重的壓在窗口,四面皆黑冰涼似水。喘了口氣坐起身,眼前彷彿還有火焰晃盪的幻影在延燒,直薰的他心驚膽顫,以為重回了悲慘之中又無力抵抗。

無法再入睡,可能也是害怕閉了眼又看見相同景象,神田翻身下床,順手抄過放在床邊的六幻,只披了件單薄的襯衫便推門而出。

廊上空盪,連風都不願移步。

握緊愛刀,輕盈的步伐不留聲響,淺踏過石砌走廊,有如貓兒夜行。未束起的黑長髮絲隨著身體起伏而飛盪,在肩頭和背後遊移著。

遠方有巡守的警備班通過,想也不想,神田避入了燈火微弱的柱後,等待對方通過。

躲入柱後神田才發覺自己的可笑,自己在躲什麼?半夜睡不著想到後森林去吹吹風,似乎已經是自己長做的事情了,但每每在前往後林的途中,都忍不住會下意識的閃避開任何人。

或許是因為,那樣時候的自己剛好正是最脆弱的,無助表情凝在臉上顯而易見。

幾乎十有八九是因為夢到那人,所以倏然驚醒。那樣如火焰般鮮紅的髮絲在燒毀崩塌中的列焰之中,幾乎要和熱度融為一體,笑容好似修羅,帶著強大的壓迫催逼而來。

面對那張臉便感覺痛苦,分明次次都模糊的影像,卻知覺意識分外清楚。是他、是他、就是他。

然後哽在胸口,幾乎要噴發而出痛苦凝在眉心舒展不開,身體不會痛、也不會倒下,偏就是幾乎要散架。

最後驚惶的睜眼醒來,冷汗涔涔,氣喘吁吁。

那個人是誰?

為何無法想起來,只能揪心的疼痛,無法釐清已經糾結的記憶,找出可循的線索開頭?

越用力思索只是越感混亂,那些疼痛根本無由說明,想發洩亦無從宣洩起,只好層層封閉起來封鎖在心中,卻不知如此只是將一個傷口胡亂包裹,增加其傷害而已。

終於踏出了教團後門,在月色下抽出刀。神田深吸了口氣,腳尖點地,飛躍而起,亂無章法的在跳奔中不斷揮斬。

如果思緒可斬,他願次次抽刀,只可惜那不明的回憶如水,斷了仍流。

所以只好繼續痛苦,繼續不明究理的在心中重擬形象,意圖看清那個已經有些飄忽的人影。揮砍在樹枝之間的刀刃應出了月色白光,如虹影飛耀,孤光鱗珣。

葉落的聲音沙沙,間隙穿插著奔跑的換氣音,神田猛然將刀一分而二,急速揮下,巨大的衝擊分成兩道洪流,強如秋風滾過。

望著旁邊的枝芽被怒氣掃下,神田甩下纏在刀上的爬藤長絲,終於稍微感覺到舒暢。

他不懂自己這樣的心情該何以名之,只依稀明白揮刀之際反而是自己心情最平靜之時。幾乎是空白的心靈乾淨的不染塵埃,似鏡明,無一物。

他天生就只適合戰鬥,除了戰鬥之外他什麼也不會。思考太難,與其不斷念舊,不如面對眼前的敵人。

可是他還是會好奇,想知道回憶中的那人是誰。

覓到平日慣坐的樹下,聽著教團塔頂報時的鐘聲回盪,他閉上眼睛盤腿而坐,心臟依然跳的急促,在胸口咚咚有聲的劇烈躍動。

樹林裡夜晚的空氣是微濁的,可神田就偏愛這樣的渾濁,正似人間,無處是清。水至清則無魚,人間若不紛亂豈是生活?

緩緩調整著呼吸,手仍不離六幻。此夜風細微的幾乎似無,卻有細聲自遠不遠處穿過,神田未睜眼,但已凝神四周。

那是刻意壓低過的腳步聲,若非受過訓練的慣於戰鬥者,肯定無法覺察。對方不是簡單人物,神田秉神調整手指位置,以便隨時抽刀而出。

此刻會出現在樹林者絕對有問題!

雖然這樣想便等於把自己和來者畫上等號,神田還是輕輕挪動雙腿,隨時準備一躍而起。

對方似乎也注意到此處非是自己一人,腳步停頓,人影在半遮的月光中拉出一條長黑。

「是哪隻小貓睡不著出來散步嗯?」

不等對方說完,神田已經飛快拔刀衝過,刀間原本算準應指中對方喉間,卻被輕而易舉的閃過。

是個利害的對手!

一刀不中,側身轉過神田再次拉出長虹,只是對方動作更快一步,已經避過刀深能劃過之處,繞到他身旁伸手擒拿。

自然不可能讓六幻被奪走,神田縮開身子後翻跳躍,將兩人距離拉開。對方也不急於跟上,只是站在原地,伸手扶了扶帽簷,低沉的笑。

對方連武器都未拿,卻已足夠散發出深沉的壓迫感。神田眉心緊凜,放低重心雙手握刀,戒備的看著對方。

結果那人似乎無意出手,只是站著不動,帽簷和陰影掩蔽了大半的臉,手上還帶著手套,身上衣服顏色深的足以融在黑暗裡。

停頓之中,神田並未打算詢問對方是誰,如果是教團的人早該亮出身分,既然不肯作出聲明,那就一率當成入侵者斬殺處理!

對方見神田蓄勢待發的動作,反而忍不住又開口調侃。

「最近的驅魔師都這麼莽撞,難怪死亡名單總是長紅。」

雖不想回話,神田還是忍不住挑眉。或許此種時刻他該在意的是對方已經是破了自己身份,可是神田的直線思考卻引導著他對那樣的評論感到憤怒。

「怎了?不砍了?那我走囉!」

猛然回神,對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自己身旁,一瞬之間的轉移究竟是如何,神田完全沒有看清楚。

這次的擦肩而過,才注意到那樣微淡的男性香水味道,還有一些煙草香,配合上身高和寬闊的肩線,融合成一種成熟的氣質。

「站住!!」

神田有些訝異自己的聲音慌張了,可是話已出去。

原本以為對方會停頓,那人卻只是朝他擺擺手便當作打發,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

神田想也不想,六幻逼上,刀刃直接架上對方頸邊。

照常理而言被如此對待,任何人都該有些錯愕或者驚慌甚至害怕,那人卻是完全的無動於衷。帶著手套的手按住了刀鋒,推掉的動作好像只是拂去落在肩頭的落葉那般。

持刀的神田卻感受到極強的勁道強迫著刀鋒偏開,那樣渾厚的力量他從未見過。

神田並未因此退縮。對上了不得了的對手,興奮之情此時盈滿了他胸口,敵人越強才值得挑戰!


發現神田再次舉起刀來蓄勢待發,或許是神田的反應引起了對方興趣,那人原本跨出的腳步停頓了下來,玩味的轉過身來。

並不怎樣認真的態度明顯激怒了神田,握緊刀柄的手緩緩的轉動成更具殺傷性的角度。他一點都不介意將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砍成重傷,何況對方是否那麼容易被砍到都很難說。

夜色昏暗之中,神田秉息與對方相望對峙。

那男人聳了聳肩膀,似乎打算稍微認真一點,他哼笑了聲,原本垂在身旁的雙手指頭動了動。

月緩移出雲間,透出絲絲銀光落下,帽簷下的髮絲被光芒反照出艷色,是如火焰跳躍般的暗紅。

幾乎是同時移動身體,白虹與對方交錯而過,神田以為六幻應該確實切過對方身體,卻只在眨眼的時間內發現雙手已空。

不知何時刀已遭奪!

如此交手,等級立現。雖然不至於另神田退卻,但也不禁一凜,再次明白自己絕對難以超越對方。

男子奪過六幻,並未反刃相向,只是悠閒的在月光之下把玩著刀體,讚許的點點頭後,便將刀還給神田。

「不殺我?」

神田自以為理所當然的問題,卻得到對方的哈哈大笑。

「殺你做什麼?小丫頭,半夜小孩子該好好睡覺,滾回床上去吧!」

「我不是女生!」

抗議並未受重視,對方笑的更大聲,還摻雜了些許惡意成分。

「這樣嗎?我剛看你身子那麼纖細,又一頭長髮及腰的,還以為是個美人哩!真是可惜。」

呿了一聲,神田惱怒不已,本來已經收回刀鞘的六幻又被猛地抽出,直逼上對方喉嚨。

一直未把神田當成對手的中年男人笑著以指夾住刀尖,輕鬆的將六幻移離自己要害。神田從未如此挫敗,他的刀刃竟然毫無抗衡之力的被輕易挪開。

「這麼性格驕烈,可惜了這張臉生的如此可愛。」

輕浮的調戲讓神田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被引至教團後門,門上忽明忽滅的燈火映在自己臉上,也照出了對方的面貌。

那是個帶著半邊面具的中年男子,火光下深沉的眼眸透著銳利的光芒,索定獵物般盯著自己不放。

「你幹什...唔...」

突然而然的吻原本差點落在唇上,神田險險避開,只與臉頰擦身而過。只是眨眼間的事情,卻有什麼在心中炸開,似乎將想起重要的事情。

他憤怒的朝男子臉上揮拳,卻立刻被順勢壓制在牆上,雙手被握緊反剪身後,腿也被對方抵著無法踢動。雖然無法了解對方的對同為男性的自己輕薄的意圖,但也知道絕非好事。

「放開!」

「你覺得有可能嗎?你剛才砍我很多次,如果我閃不過可已經掛囉!」男子戲謔的說著,空出一手摸上神田的長髮。

總是厭惡他人隨意碰觸,本來神田以為如此會令自己感到噁心,卻發覺自己內心深處沒有特別的討厭。

但是他依然直覺性的作出掙扎,對方也不介意,立刻就鬆了手,這倒是出乎神田預料,原本用進全力掙扎的動作轉而是重心不穩,伸手一抓,竟扯開了對方的大衣外套,裡面露出了金色的團徽。

火光之下,兩人皆愣。原本不想讓神田察覺自己身份的男子嘖了一聲,也些不悅。

「...是元帥...」神田發覺了自己的失禮,收斂怒容,淡漠而生硬的道歉。

被識破身分的元帥淡淡瞥了神田一眼,似乎不是非常在意神田道歉與否,只是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並且將手放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神田這才看清楚元帥手上的白絲手套方才與六幻多次擦過,竟然沒有半毫破洞。

元帥示意神田安靜之後,正想往外跨,走廊的另一頭卻突然傳來了清亮的呼喚聲,嚇壞了神田和元帥兩個人。

「才剛回來,怎又急著走?克勞斯元帥?」

科穆伊手中的燈火隨著主人的步伐輕輕晃動不止,亮度也時亮時暗的。拖鞋拍出的步伐聲在寂靜的走廊上隱隱有著回音,應該頗長的距離在燈火明滅之中彷彿縮短許多。

「我只是順道路過,可沒打算進來這鬼地方。」

不知何時已經點起煙來的克勞斯斜倚牆上,冷淡的勾起嘴角。

「是麼?」沒有帶著帽子,及肩黑髮散下的科穆伊也不怎在意元帥話中的挖苦,維持著笑容應答。「剛才我們家驅魔師多有衝撞,還請元帥大人原諒呢!」

神田開口正要分辨,科穆伊已經伸手制止了他。

「剛才元帥回來的畫面已經傳送到大元帥那,想來這一趟匯報元帥您是不會逃避的吧?」

克勞斯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將手中煙一彈,發洩怒氣似的用力踩熄,哼笑著與科穆伊擦身而過。

望著克勞斯的背影,神田有些衝動想叫住他,但又不知叫住了對方又想做什麼,只能默默握緊六幻站在科穆伊身旁。

元帥與驅魔師的等級,果真是天差第遠。自己苦練多年雖然不敢稱是一等好手,但教團之中年紀相當的驅魔師也少有人能抗衡,至少、他可以稱作是極優秀的。

但在元帥面前,根本不堪一擊,甚至連擦過對方身體都沒有辦法。無論是速度、閃避能力、魄力,都相差太多了!

那樣收放自如的壓迫感,只有強者可以擁有;完全藐視敵人的自信心,也只有強者可以具備。

如果可以到達那樣的力量就好了...

「若無必要,別跟那人有交及。」

「啊?」

科穆伊突然的發言,將神田拉回了現實,不知何時已經跟著科穆依走回自己房間不遠處,竟然都因思考太過專心而未發現。

隔著燈火飄忽的陰影,科穆伊的嚴肅表情有異於平日講解任務,而是種長輩對晚輩的絕對警告。

「那個人永遠無人能掌握。」





2.

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只能藉由破碎的談話來銜接,少掉了這樣的連接,便會突顯出孤單的個體被冷落的悲哀,所以人們需要互相談話,至於內容是什麼,其實已不重要。

所以只要不跟他人談話,就可以避免讓人觀察出過多的自我。

「吶!阿優昨天遇到元帥了是吧?」

冷瞪了對方一眼,神田連改變表情都懶,直接抓起放在一旁的六幻就往外走。

拉比有些錯愕,今天的神田看起來心情比平常更加不好,該不會跟元帥有關了?

「阿優?」

「閉嘴!」頭也沒回,神田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講話,卻總是有這不知死活的冒險犯難者老愛打破禁忌。

看神田似乎不願多說,拉比只好改變策略。好奇心人皆有之,換個方式去引起動機,這對拉比來說並不困難。

「雖然說元帥回到教團應該是好事情,不過大家似乎並沒有很開心,說起來也沒辦法,誰要克勞斯元帥太混了!」

拉比邊說邊偷偷觀察,神田尚無任何反應。

「聽說他在外面有收個徒弟,也不見他帶回來教團。而且好像他面見大元帥第一件事情就是說經費不足!我記得他好像是元帥中經費拿最多的耶!」

神田雖然沒有停下腳步,但是握緊六幻的手指微微一動。拉比看了在內心偷偷一笑,繼續八卦。

「聽老頭是講克勞斯雖然表面含混但是內在深沉,實力也是元帥當中最強的,這點大家是都承認啦!只是對他的私生活有點意見,尤其是他好像挺好色這點...」

神田的腳步停了下來,拉比也趕緊停住以免撞上去,不過嘴裡可沒有停。

「啊、還有,聽說元帥喜歡東方系的美人,以前還跟室長鬧緋聞!阿優符合元帥喜歡的類型,要小心一點啊!」

六幻,刺來!

幸好已經保持了安全距離,拉比趕緊往後跳,才避開了六幻的刀鋒,他陪笑著想讓美人息怒,卻只是讓神田越來越生氣。

「阿優不要生氣嘛!我這是稱讚欸!」

「去死!」

也不管走廊上還有多少人,神田提起刀就往拉比身上砍過去,已經被砍慣的拉比雖然很想閃躲,但是顧忌著這一閃會傷及無辜他人,竟硬是空手去奪白刃。

「喂...你...」

驚覺拉比打算徒手接刀,神田立刻感到後悔,卻收不住刀勢。

刀鋒要落在拉比肩頭瞬間,突然被隻手捏住了,原本流暢的動作嘎然遭止,力道收之不及,神田身子一個踉蹌。

僅是幾秒之間的轉變,卻在神田感受來仿如一刻。克勞斯站在兩人之間,面無表情的放開了捏住六幻的手指,像是在推開擋住自己行進的門板般,輕鬆的走了過去。

留下兩個經驗未足的驅魔師,在當場駭然不已。

只是輕輕帶過的動作,再次證實了元帥的實力。想到自己胡扯瞎禪的話可能被元帥聽個清清楚楚,拉比有些尷尬的搔搔頭。

「阿優?」

望向一旁失神的神田,六幻還緊握在手中,表情不是挫敗,而是佩服。那樣的表情讓拉比感覺到些微的酸意,他明白習武者會崇敬強者的心理,卻很難釋懷於神田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

只是這樣的心情他還不敢說,只能偷偷藏。

3.

「你又在這裡練習了?」

樹林中枝稍交錯沙沙,落葉舖地透著一點腐味,神田立在林間,望著朝他出聲的男人。

「光是這樣練不過是浪費時間,根本無法進步,頂多、就是維持反應力。」

克勞斯緩緩的吐著煙,給了神田不怎中聽的評語。他換下了誇張的大衣,改著輕便的襯衫,外頭隨意的披著團服,紅色長髮在日光下宛如鮮血染過。

又是那熟悉的香水味,神田感覺有些暈眩。

「...」決定不予理會,反正練習的興致已壞,神田將六幻收回刀鞘。

「不練了?」

「...你很吵。」

這樣的無理回答並沒有使克勞斯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彷彿神田講的是一個笑話。

「我還真是第一次被人嫌吵,小美人,你的個性真是傲!」克勞斯望著神田重新將散亂的髮絲束緊,若有所思。「我不記得你以前是這樣的小鬼了...噢、還是我老了記憶不好?」

神田的動作一緩:他說『以前』是什麼意思?

他的眼神讓克勞斯發現自己無意間多嘴了,元帥彈了彈煙灰,裝出沒事的樣子便想離開,神田不悅的將六幻一扔,直接插在對方要走的方向。

克勞斯露出誇張的歪笑,不敢置信神田竟敢這樣對待上司。

「說!」

「問人事情是這種問法,我到是第一次見識!」

神田也發覺自己的過度無理,只是他依然彆扭於道歉,走上前去抽過六幻,冷淡的瞪著元帥。

被對方的舉動逗的無法遏止發笑,元帥笑的前俯後仰,紅色髮絲亂顫不止。這樣的笑只徒惹神田更加惱怒,他是真的想明白自己是否曾經失落的過去,卻從未有人肯認真的告訴他。

讓他只能在混亂模糊的記憶之中尋找著模糊的身影,那個在火焰前笑著的人。同樣的紅色髮絲,克勞斯是那麼符合回憶中的人影,導致他在真正看清楚他的瞬間,被奪去了心志。

「你想起來了?」

望著元帥逼近的認真表情,神田背後冷汗涔涔,記憶正在抗斥他想起什麼,不斷的混亂他的思考。

「在日本的時候,你還那麼小,記不清楚是很正常的!」

憐惜的摸了摸神田的頭,元帥突然以同情的音調嘆息。「都過去的,忘記比較好!」

但是這樣的溫和舉動,被神田抗拒了。避開元帥的好意,神田倔降的後退,他要的不是這樣的說法,他想知道真實。

「你還記得很多的,只是你自己強迫自己忘記了。」這樣的提示與沒提示其實差不多,神田焦躁的呿了一聲。

克勞斯拈熄了煙,雙手交叉在胸前玩味的身體微彎,與神田的纖細臉孔相對。「不然、你想知道多少,就靠東西來換吧?」

「什麼東西?」

「都可以啊!我這人很博愛,什麼都喜歡。」

「我沒辦法給你錢!」

克勞斯聞言大笑。「想也知道,看你窮酸的...不過你可以給別的。」

六幻不可能給、他的生命蓮花也不可能給,他的所有財產沒有半點值錢之物,神田完全陷入沉默,他不知道克勞斯會想要什麼,更想不出自己可以給予什麼。自己是這樣一個貧乏的人,一直過著清心寡慾的生活,根本沒有多餘的東西可以給予任何人。

可是他是如此想知道,在每一次中斷的回憶之中翻滾是那樣痛苦,以致於他現在抓住了一點點可能的線索,就不願意放棄。

他是那樣可望知道那個自己想追尋的人是誰,在知道之前他只能疼痛,每次閉上眼勾勒出那個身影,就是感覺到無由名之的悲傷,痛到幾乎要嚎叫出來。

他想知道、太想知道了。可是他又什麼都沒有!

「如果知道自己沒有東西可以給,就不要隨便問。」

強硬而溫和的自作主張替對方做了結論,克勞斯朝背後的神田揮揮手,便要往教團的反方向去。「我走了,替我跟科穆伊說我不會再回來了!」

聽見克勞斯要離開教團,神田提氣追上,跑到克勞斯跟前,張開雙手攔住了他。

「你想要我什麼,你自己決定!」神田的聲音有點顫抖,可是他不能停,否則線索將斷。「只要我給的起。」

克勞斯有些詫異的微挑眉毛,哼笑起來。

「小傢伙,你明白你這樣說的危險性嗎?」

雖然不是很明白對方的意思,神田還是多少明白對方在嘲笑他。年輕人面子薄,立刻便臉色通紅。「少囉唆,快開條件!」

克勞斯嘴邊浮起若有意圖的笑容,將神田擋住他的手按下,意味深長的凝視著神田有些顫抖的眼眸,因為緊張而有些迷亂的眼瞳裡倒映著自己半遮的面容。

因為隱藏了部分,所以無人能真正看透,所以才會增加危險。卻也正因著這些許透出的危險氣質,讓更多受誘惑者失了分寸。

似乎在思考著神田給的條件有多少值得接受之處,克勞斯端詳神田的目光自上往下移動著,眉心微皺,重重呼出口氣,半邊嘴角淺淺上勾。

「我為你多留在教團一天!」壓低的磁性嗓音悠悠環繞在神田耳邊,進在方寸間的菸草味混合著香水,幾乎像是伸展開的雙臂包圍住神田的意志,勒得他幾乎忘記呼吸。

「...真的?」像是受了蠱惑,神田有些失神。

「晚上到我房間裡來,我還你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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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非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