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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翠撲簾,樹陰流廊,落花片片深埋了幽徑,殘香仍濃的化不開。

倚坐石上,南方竟也可以如此冷的透到骨子裡都在發顫。西施輕哼著熟悉的家鄉小調,任由雙腳上的綢鞋沾滿了花泥,濕冷浸透。

「娘娘,越軍已經到館娃宮外了。」

紫淵不知何時已立在花園旁的廊上,垂手細聲,稟報的消息驚天動地,訴說的語調卻輕如棉絮。

「噢...那妳快逃吧!」

西施慵懶的勾起嘴角給了她一抹笑容,曾有許多人說過她這樣的笑容清純卻勾人神魂,只是曾說過的人都只見到表面的美麗,卻從未去關心那笑容後是否真的開心。

揮了揮手,既是懶的再多說,也是無從再多說起。

從進入吳宮的那天起,命運早已悄悄的指示了一條無法返回的絕路,並且將其裝飾的絢爛無比,使西施即使是面臨毀滅,都依然沉醉在那樣無法長久的美麗中。

總是充滿歡笑的館娃宮裡如今卻不實有哭聲響起,西施微皺起眉,替那些不知其未來的命運嘆口氣。

「娘娘當真不走?」跟在西施身邊這麼多年,紫淵肯定能明白此時絕世美人的嘆息中包含多少惋惜。「越王不會留下您性命的,即使是范大夫也無能為力。」

提到那人,她心中便有酸楚,那個沒有勇氣去愛,卻將愛情拿來算計的人啊!曾以為漫長的等待是因為對他的信念,卻發現真正支持她的竟是濃濃的妒意。

「無妨的,我的結局本就該是這樣,不是嗎?」只今休去便休去罷,她早已累的不想再多說,周旋在這些鬥爭之中西施已無力站穩腳步,只能順著一次又一次的錯愕和悲傷,替已逝的哀傷,替活存的慶幸。「妳自己去吧!憑你的工夫,應該是不會吃虧才是。」

「師姐!」

聽西施這樣說,紫淵忍不住換了稱呼。「你不該這樣說的!你是當今...」

「噓──」西施欺身上前點住紫淵的柔唇,那三個字不需要自她最親近的人耳中出現,即使是事實都不允許。其實以她身上的功夫,要走何其困難,只是此一去,又該漂泊何從?

所有的青春和笑容她已給了唯一能選擇的,剩下的就留給自己結束吧。

「聽、外面的哭聲加劇,越軍已經衝進來了!」西施推了下紫淵,她不要她不明不白陪自己葬送在這裡,她本不該屬於這裡,如果西施是桃華灼美的引人矚目,紫淵便該是蒼蒼蒹葭端莊優雅,當桃花落了一地嫣紅之時,白葦依舊該在溪旁曳曳生姿。

廊外傳來物品被推落砸碎的清脆聲響,那些美麗的裝飾都是工匠的心血結晶,還有夫差對西施的一番癡情,如今都毫不值錢的被打碎了,一如敗戰的生命只能被踐踏。那些粗魯而無禮的越兵們早已殺的無血無淚,建了宮內的女子便搶,看到值錢的東西便拿,有如無邊洪水兇猛的朝館娃宮內四處瀰漫吞噬。

夫差...應該已經死了吧?他最後想到的,會是誰?

就在紫淵終於咬牙撇下主子跳上雕飾精緻的屋簷時,越兵的腳步聲也停止在西施面前,骯髒的笑容與狂落的飛花成了極端,亮恍恍的刀刃上皆是傾城絕色的倒影。

闖入內花園的越兵們全呆了,素聞天下第一美人當西施莫屬,卻在真正見到後才驚覺傳言還不及事實的千分之一。他們各個鎧甲上盡是污泥,身上沾了斑斑血跡,有的人身上傷口還淌著血,卻都不顧這些的只望著西施的臉發愣,看到連手上搶來的金銀財寶都掉在地上了都沒有自覺,甚至連原本扯住的女子逃開了也毫不介意。

越是如此,西施就越是笑的嬌媚無比。

她知道怎樣笑,才可以笑的惹人憐惜又潔白有如芙蓉出汙泥,當初教西施這些的人,便是要她去以色侍人的:即使是心裡有著悲傷和痛苦,也絕對不可將那些成分滲透一絲絲到笑容之中,無論何時都要能嬌俏的周旋,只可露出依賴的渴望,不能有厭惡的神色。因為西施要侍奉的不是閒雜人等,而是一國之君,她的工作就是要鬆懈他的心防、怠惰他的意志、毀滅他的國家。

即使是到後來她明白了所謂的重責大任都是場空,所謂的國仇家恨皆是場夢,一切都早已無法改變。

比起青樓妓女,她的身分更加高上,人格卻更加下賤。

如斯酸楚,若非箇中之人啟能真正明白?明白了,又將奈何?

驀地,她一個拔身竄入圍看她的人群當中,眨眼間一團白光有如在半空中滾過,越兵還沉浸在美人笑容的柔和之中,完全無法反映過來便被奪去的兵刃,只聞幾聲清脆金屬撞地聲響,在場所有的兵刃都已折損。

除了西施手上那把例外。

原本不起眼的普通長劍,持在美人手中竟有如絕世名劍,足以削鐵如泥。西施回了圈素腕,將刀橫持面前,明眸裡依然帶著笑,只是那笑隱在飄飛的衣帶與白亮劍刃之後,不再可親。

「你們不是要來抓我去給句踐的嗎?我就在這,你們來抓我吧!」

越兵首度親耳聽聞美人開口,吳儂軟語慵懶而嬌嫩,卻可惜是在這種場景下。

「妳明知他們沒那本事,就別為難他們了。」

聽見來者聲音越兵一陣騷動,不等人下令已經自動退開兩側,恭敬的垂手立定,完全不似剛才的失態。人群之後,一名散髮褐衣俊秀男子緩步向前,手上亦持長劍,腰上玉珮琳琅作響。

「好久不見...西施姑娘。」男子溫和的看著西施,聲音竟哽咽了。「我來接妳了。」

多少恨,就在這聲呼喚中瓦解,她心如亂麻越理越雜,只緊握著奪來的劍顫抖,語言能力好似突然失去了。

「夷光,這些年來辛苦妳了。」男子察覺的西施的慌亂,卻只是平靜的望著她,向前走去,舉起的手本來應是要摟住她,但猶豫之後僅是按下她持劍的手。久違的肌膚接觸令兩人都為之一震,相思多年,即使曾在夜闌人靜時曾興起怨懟,事實上也也不曾真正減損了相思。

「跟我走吧!大仇已報,我們的任務總算結束了。」

不說還好,聽聞此言,西施眼裡柔光立收,冷笑猛然推開男子,虹光一劃劍尖直指對方喉嚨。其他越兵見狀況不對,紛紛將手中斷刀斷劍朝西施擲去,卻都在尚未觸及西施身子半寸之內已被她全數打落,迅捷如驚雷劈過,只來的及看見衣帶緩緩落下,卻不知西施何時出手。

「范大夫,你倒好!」西施的劍刃彷彿未曾移開,依舊點在男子喉前。「大仇已報?是誰的大仇?你的?還是我的?」

「是越國全民的。」范蠡平靜的回答,他不明白西施怎會有這樣的問題,在他以為,西施應該是由一心向著故國的。

「是嗎?但是夫差沒有滅掉越國,所以亡國之仇並不成立。」

「但是他污辱越王君臣。」

「過去越王也曾殺死吳王。」

「那是吳王先興兵伐越,越為自保因此才戰。」

「在更之前,可是越國先襯吳國伐楚時來偷襲才引起戰端的。」

「夷光...我們可以不說這些嗎?」

範蠡皺起眉頭嘆息。「那些事情,與你我應該沒關係的。」

「與你無關,卻與我有關,我的丈夫被你們殺了,你說大仇,我現在正要跟你們算這殺夫大仇。」

「夷光!」

范蠡哀傷的呼喚著曾是青梅竹馬的情人,卻只得到白刃無情的回應。沙場來往多年,本以為終於可以遠離刀劍,帶著西施離開這些是非恩怨,卻沒想到人心多變,最不希望有所改變的人也早已今非昔比。

白虹過處,鮮血飛濺,饒是范蠡閃避的快,也沒有辦法完全避開西施的快攻。如果西施有心,起落便可了結范蠡生死,但她不,刷刷幾聲連連逼近的態勢大有逼範蠡舉劍與之相鬥的意味,都只輕輕點過,沒有真正直傷要害。

一旁的越軍皆看呆了,不知世間竟有俐落的身手,人快劍更快,舞動的衣帶不但沒有妨礙到西施出招,反而襯的她的身影如舞動的楊柳翩翩生姿,絲屢過地不留聲,唯有劍刃掃動的空氣共鳴嗡嗡不絕於耳。

范蠡被逼不過,終於舉劍而起。吳越兵器名震天下,范蠡所持又是句踐所賜的名劍,雖非純鉤之流的一等寶劍,也絕非西施所奪的普通越兵之劍能敵。

他咬牙朝西施刺去,雙方幾個錯落,鏗鏘聲迴盪在漆紅廊上,一個久經沙場沉穩出招,一個則是手飛快迅如脫兔,白與褐兩個身影旋繞激的狂風陣陣。

只聽西施突然一聲驚呼,長劍脫手飛出。

「果真是你拿走劍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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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變成神奇的武俠+傳奇小說,背離正史超遠(特遠目)
這個禮拜寫完我也差不多成仙了吧哈哈哈...這種飆稿進度好悲傷~腰酸背痛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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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非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