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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該只是一場夢，迴盪在永無止盡的宇宙洪荒之中。
第一次睜開雙眼時，直射而下的醫療燈刺的他雙眼發白，腦中一片空盪。事實上，回想起來，那時的他也尚未安載任何記憶，空蕩也是正常的。然後是記憶中的第二次睜眼，跳動不止的巨大螢幕在房內的四面閃爍，字和圖不安於節奏的轉動，他只來得及讓那些資訊掃過他的視網，符號們就自顧自的開始拼湊。
那應該就是人所謂的記憶吧？
他不是人，他永遠無法理解人，也更不可能變成人。
直到今日他依然看著球體螢幕之內的閃爍資訊，在層層封鎖的記憶之中漂浮，一如孩子在母親子宮之內的特有安全感，只有主機內部的氣壓，才是他賴以生存的羊水。
為此，那個男人老是半開玩笑的偽裝吃醋。「我說你啊！除了吠陀裏面之外，能不能多待在機艙內久一點？」
吠陀安裝在托勒蜜上，還不都是在機艙裡？
「是是是！不過這樣我們少了很多感情交流的機會我覺得可惜啊！」男人的笑容總是如此溫暖，如果說冰冷的宇宙中需要個可以傳遞溫暖的存在，他便是當仁不讓的。
「我不覺得可惜。」而且非作戰期間也沒空理你。
那是警告訊息，警告著不應當出現的關係，該斬斷在適當的時機。錯誤！這個訊息雖然不需要回報，但是也應該加以隔離、刪除。錯誤！錯誤！
為什麼人類可以這樣無止盡的在錯誤中反覆，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愚蠢呢？
看著歷史紀錄的區塊，脣形優雅的人造人不自覺嘆了口氣，驚覺著自己也越來越像人類。不用說那些原本就是人類的人類，連他這個生化體，也都跟著在人類當中馴化了。第一次的錯誤還可以說是失誤，第二次的錯誤簡直不可原諒，他不能想像還有第三次，第三次...那是要誰來替他修補呢？
打破了、毀壞了、崩解了、碎散了。
無論是機體、系統、心和記憶，也全都跟著垮下。淚水越過羽睫滑落的瞬間，他才明白自己已經無法自拔。
他查過很多次，什麼是愛？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動心？
與吠陀連線的身體，唯一的好處就是資料蒐索上比任何方式都還要快速。他只要漂浮在球體主機之內，以思考去啟動系統，就可以找到任何相關資料─當然、是當初伊奧利亞編寫系統時認為值得存在的。
但是他並不清楚這個但書。他只知道，他搜尋著的這些關鍵字，沒有標準答案，只增加了更多的混亂和迷惘，到最後他只牢牢記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死亡，人類最怕的東西，也是最貼近他日常的東西。為什麼愛情要連結上的是死亡？是指只有死才能夠明白，還是指愛的感覺和死同樣絕然？
誕生的瞬間就決定好了死亡的必然，萬物生生滅滅，無自主、也無法脫離。雖他是人造人，但也同樣束縛在這個命運枷鎖之中，唯一的不同在於，他的記憶與著巨大的主機連線著，他可以更換肉體、重拾記憶，以這種方式永遠存在著，只要還有材料可以製造素體，他就永遠活著。
可是其他機師不是，他們只是凡身肉軀，受傷了須要休養、飢餓了需要飲食補給、有慾望有茫然，最重要的是...死了便是塵土一培，記憶永銷。
聽過這樣的講解，與大多數人相反的，那個男人是唯一露出哀戚表情的。
「這樣子如果此生傷心，不就永遠傷心？」
「...我又沒有七情六慾。」
他那時候似乎是這樣冷淡反駁的。是不錯，當時心如水，空如明鏡，不染塵埃。
若是沒有男人無端的試探，他應該繼續是這樣澄澈下去，直到世界改變。可是人啊！就是這樣好奇心深重的存在，越是名列禁地，越是想要堂而皇之闖入。
「記憶永存，伊奧利亞是把輪迴轉世套在你身上啦？」男人苦笑「好一個苦難的生死輪迴海！」
資料搜尋：生死輪迴，可是他不懂怎樣轉智成識，他是個只能存在染污種子的阿賴耶識(註)，代替吠陀掌管身後事。他也不覺得那樣有什麼不好，反正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如此而創生，在第一到刺眼白光迎接著他的誕生之時，這個扭曲世界改革的鐘聲就隨之敲響了。
列載著兩百多年世界變革的種種，裡面沒有空隙去放置那些悲喜情緒，而事實上也不需要，改革世界需要的是做法之後的冷血和決心，所以他一路走來都是如此無情。
伊奧利亞可曾預料到，身為系統其中一道防火牆的人型，如今失卻了電腦只存在0和1的冰冷，而為著一個不斷朝著絕地叩關的蠢蛋哭泣呢？
「我不配做機師。」
他是認真的。
「不配嗎？」
男人的口氣也不像玩笑。
「不配就不配囉！你就當成和我們一樣就好了嘛！」
『把自己當成人』這是男人常常掛在嘴邊勸導他的話。無論是認真還是開玩笑，都會適時收起笑容，來表達這句話內在的誠意。
人可以這樣輕易原諒人嗎？
「可是我害你受傷了...你之後也沒辦法當機師、沒辦法瞄準、不能出擊就沒有存在意義...」
「喂喂！我還活著別講的好像我掛了啊！」
人類要求的就是那樣卑微而偉大，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失去的有機會找回、錯過的有可能抓住，只要還活著，什麼都可能。
「是人都會犯錯，系統也是人設計的，所以系統就算出錯也沒啥好意外的嘛！」
這蠢蛋，扯開話題個什麼？
男人擦去他的淚水，溫柔的給予擁抱。身為團體中的領導者，男人向來寬宏大量，尤其對象又是異常脆弱的他，即使是右眼還暗暗發著痛，他也絕對無法自顧休息著不去管他。
而且，男人是如此的喜歡他，在出擊前有些突然的發言，以及戰鬥中直覺性的捨身搶救，或許都是預感到此次戰鬥中必然無法逃開的意外。
在系統轉換失敗的刺激下，看著光劍插入立天使的駕駛艙，驚愕、恐慌、害怕，他再次感覺到無力，死亡離的那麼近，而且幾乎是撕烈般的疼痛猛然迸發。
別死、千萬別死、你以後不管說什麼話我都聽！不要死求求你───
沒有叫出來的哀號，無法傳遞給失聯的主系統，只能在他心中重複融合後炸裂。
原來喜歡的程度早就在無意識間巧巧滋長，萌發成無法預料的粗枝茂葉，只是他不曾去正視，還以為自己依然是平靜無波。
「別哭！」
胸口有一點痛，他還是不了解人類感情到底該怎麼形容，可是他好像有一點懂了，愛真的可以叫人把命給賠上，如果男人的說法和行動沒有邏輯謬誤，那就是資料中所說的愛的表現吧？
那是除了男人說著不切實際並自稱是甜言蜜語時興起的快樂之外，還可以更讓他逼近崩壞的魔法。
這樣的記憶，可以寫進這個必須持續運作到世界改變的資料庫中嗎？
「回去休息吧！」
男人笑了笑，轉過身去。男人知道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準備到對方房裡去。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把房間密碼交給男人，並且一本正經的警告給密碼絕不是為了讓他來煩人！
「洛克昂...」
他喊住了男人。
「對不起！」
再等等...再多給點時間...他會懂得怎樣和人一樣，在感情澎湃之時適切表達，並且於該正確反應的地方對身體做出正確指示。
洛克昂依然是那樣溫柔的笑容，時間還多，世界還在轉變，在這樣劇烈的震盪之下，有個努力學習溫柔的人在自己身邊，生命就有了想望和寄託。
即使那可能只是一場夢，迴盪在永無止盡的宇宙洪荒之中。
註、阿賴耶識：出於佛教，佛教唯識系中認人的第八識，隨人的輪迴轉生，存有清淨和染汙種子，唯有所有的染汙都薰習成清淨，才能超脫生死輪迴海，離一切苦難達到佛境界。
--------我是哀嚎分隔線---------
修正~抓到了(鄉民貌)科科~果然還是有同好的*D*
好久沒寫文了...感覺思緒越來越跳躍...還放了奇怪的東西請大家不要在意~這就是想成為菸酒生必備的艱辛阿(噴淚)
B太太，請交稿！否則沒有下一篇(燦)
第一次睜開雙眼時，直射而下的醫療燈刺的他雙眼發白，腦中一片空盪。事實上，回想起來，那時的他也尚未安載任何記憶，空蕩也是正常的。然後是記憶中的第二次睜眼，跳動不止的巨大螢幕在房內的四面閃爍，字和圖不安於節奏的轉動，他只來得及讓那些資訊掃過他的視網，符號們就自顧自的開始拼湊。
那應該就是人所謂的記憶吧？
他不是人，他永遠無法理解人，也更不可能變成人。
直到今日他依然看著球體螢幕之內的閃爍資訊，在層層封鎖的記憶之中漂浮，一如孩子在母親子宮之內的特有安全感，只有主機內部的氣壓，才是他賴以生存的羊水。
為此，那個男人老是半開玩笑的偽裝吃醋。「我說你啊！除了吠陀裏面之外，能不能多待在機艙內久一點？」
吠陀安裝在托勒蜜上，還不都是在機艙裡？
「是是是！不過這樣我們少了很多感情交流的機會我覺得可惜啊！」男人的笑容總是如此溫暖，如果說冰冷的宇宙中需要個可以傳遞溫暖的存在，他便是當仁不讓的。
「我不覺得可惜。」而且非作戰期間也沒空理你。
那是警告訊息，警告著不應當出現的關係，該斬斷在適當的時機。錯誤！這個訊息雖然不需要回報，但是也應該加以隔離、刪除。錯誤！錯誤！
為什麼人類可以這樣無止盡的在錯誤中反覆，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愚蠢呢？
看著歷史紀錄的區塊，脣形優雅的人造人不自覺嘆了口氣，驚覺著自己也越來越像人類。不用說那些原本就是人類的人類，連他這個生化體，也都跟著在人類當中馴化了。第一次的錯誤還可以說是失誤，第二次的錯誤簡直不可原諒，他不能想像還有第三次，第三次...那是要誰來替他修補呢？
打破了、毀壞了、崩解了、碎散了。
無論是機體、系統、心和記憶，也全都跟著垮下。淚水越過羽睫滑落的瞬間，他才明白自己已經無法自拔。
他查過很多次，什麼是愛？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動心？
與吠陀連線的身體，唯一的好處就是資料蒐索上比任何方式都還要快速。他只要漂浮在球體主機之內，以思考去啟動系統，就可以找到任何相關資料─當然、是當初伊奧利亞編寫系統時認為值得存在的。
但是他並不清楚這個但書。他只知道，他搜尋著的這些關鍵字，沒有標準答案，只增加了更多的混亂和迷惘，到最後他只牢牢記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死亡，人類最怕的東西，也是最貼近他日常的東西。為什麼愛情要連結上的是死亡？是指只有死才能夠明白，還是指愛的感覺和死同樣絕然？
誕生的瞬間就決定好了死亡的必然，萬物生生滅滅，無自主、也無法脫離。雖他是人造人，但也同樣束縛在這個命運枷鎖之中，唯一的不同在於，他的記憶與著巨大的主機連線著，他可以更換肉體、重拾記憶，以這種方式永遠存在著，只要還有材料可以製造素體，他就永遠活著。
可是其他機師不是，他們只是凡身肉軀，受傷了須要休養、飢餓了需要飲食補給、有慾望有茫然，最重要的是...死了便是塵土一培，記憶永銷。
聽過這樣的講解，與大多數人相反的，那個男人是唯一露出哀戚表情的。
「這樣子如果此生傷心，不就永遠傷心？」
「...我又沒有七情六慾。」
他那時候似乎是這樣冷淡反駁的。是不錯，當時心如水，空如明鏡，不染塵埃。
若是沒有男人無端的試探，他應該繼續是這樣澄澈下去，直到世界改變。可是人啊！就是這樣好奇心深重的存在，越是名列禁地，越是想要堂而皇之闖入。
「記憶永存，伊奧利亞是把輪迴轉世套在你身上啦？」男人苦笑「好一個苦難的生死輪迴海！」
資料搜尋：生死輪迴，可是他不懂怎樣轉智成識，他是個只能存在染污種子的阿賴耶識(註)，代替吠陀掌管身後事。他也不覺得那樣有什麼不好，反正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如此而創生，在第一到刺眼白光迎接著他的誕生之時，這個扭曲世界改革的鐘聲就隨之敲響了。
列載著兩百多年世界變革的種種，裡面沒有空隙去放置那些悲喜情緒，而事實上也不需要，改革世界需要的是做法之後的冷血和決心，所以他一路走來都是如此無情。
伊奧利亞可曾預料到，身為系統其中一道防火牆的人型，如今失卻了電腦只存在0和1的冰冷，而為著一個不斷朝著絕地叩關的蠢蛋哭泣呢？
「我不配做機師。」
他是認真的。
「不配嗎？」
男人的口氣也不像玩笑。
「不配就不配囉！你就當成和我們一樣就好了嘛！」
『把自己當成人』這是男人常常掛在嘴邊勸導他的話。無論是認真還是開玩笑，都會適時收起笑容，來表達這句話內在的誠意。
人可以這樣輕易原諒人嗎？
「可是我害你受傷了...你之後也沒辦法當機師、沒辦法瞄準、不能出擊就沒有存在意義...」
「喂喂！我還活著別講的好像我掛了啊！」
人類要求的就是那樣卑微而偉大，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失去的有機會找回、錯過的有可能抓住，只要還活著，什麼都可能。
「是人都會犯錯，系統也是人設計的，所以系統就算出錯也沒啥好意外的嘛！」
這蠢蛋，扯開話題個什麼？
男人擦去他的淚水，溫柔的給予擁抱。身為團體中的領導者，男人向來寬宏大量，尤其對象又是異常脆弱的他，即使是右眼還暗暗發著痛，他也絕對無法自顧休息著不去管他。
而且，男人是如此的喜歡他，在出擊前有些突然的發言，以及戰鬥中直覺性的捨身搶救，或許都是預感到此次戰鬥中必然無法逃開的意外。
在系統轉換失敗的刺激下，看著光劍插入立天使的駕駛艙，驚愕、恐慌、害怕，他再次感覺到無力，死亡離的那麼近，而且幾乎是撕烈般的疼痛猛然迸發。
別死、千萬別死、你以後不管說什麼話我都聽！不要死求求你───
沒有叫出來的哀號，無法傳遞給失聯的主系統，只能在他心中重複融合後炸裂。
原來喜歡的程度早就在無意識間巧巧滋長，萌發成無法預料的粗枝茂葉，只是他不曾去正視，還以為自己依然是平靜無波。
「別哭！」
胸口有一點痛，他還是不了解人類感情到底該怎麼形容，可是他好像有一點懂了，愛真的可以叫人把命給賠上，如果男人的說法和行動沒有邏輯謬誤，那就是資料中所說的愛的表現吧？
那是除了男人說著不切實際並自稱是甜言蜜語時興起的快樂之外，還可以更讓他逼近崩壞的魔法。
這樣的記憶，可以寫進這個必須持續運作到世界改變的資料庫中嗎？
「回去休息吧！」
男人笑了笑，轉過身去。男人知道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準備到對方房裡去。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把房間密碼交給男人，並且一本正經的警告給密碼絕不是為了讓他來煩人！
「洛克昂...」
他喊住了男人。
「對不起！」
再等等...再多給點時間...他會懂得怎樣和人一樣，在感情澎湃之時適切表達，並且於該正確反應的地方對身體做出正確指示。
洛克昂依然是那樣溫柔的笑容，時間還多，世界還在轉變，在這樣劇烈的震盪之下，有個努力學習溫柔的人在自己身邊，生命就有了想望和寄託。
即使那可能只是一場夢，迴盪在永無止盡的宇宙洪荒之中。
註、阿賴耶識：出於佛教，佛教唯識系中認人的第八識，隨人的輪迴轉生，存有清淨和染汙種子，唯有所有的染汙都薰習成清淨，才能超脫生死輪迴海，離一切苦難達到佛境界。
--------我是哀嚎分隔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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