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轉換之間風越來越急,像是要急著掀去已經過時的畫面,瘋狂捲落一地暗黃,也稍來點點悽涼。
或許是在遠望,也或許是忘了怎樣對焦,黑髮隨風飛揚少年卻不伸手梳攏,只任著嘴唇無意識的輕輕蠕動。
「神田,怎了?」
或許是發現神田突然抓緊了椅子,利娜莉本要替神田替換繃帶的動作緩了下來。
「亞連!」
清楚、卻空洞的一聲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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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命運,與其說是偶然,不如說是必然。
「唷!你真的來了!」斜垂著頭,亞連把弄著自己的艷紅手指,嘴角依舊上揚。
拉比漠然的望著破壞一切卻依然面無愧色的原兇,追問對方為何未死已經沒了必要,只需要舉起武器!「INNOCENCE給我!」
「你覺得沒有可能,又何必多此一說?」抬起頭,溫柔如昔的優雅笑容,亞連挑眉反問。
神要給予誰什麼,畢竟不是人為可以決定,就如同無法選擇出生與否,一切早已註定。他從未選擇INNOCENCE,是INNOCENCE選擇了他。就如同神決定了不該加入戰爭的書人繼承者進入混亂,居心無人能測是同樣的。
對準亞連的槌尖沒有移動,拉比的眼神卻顯露著內心的混亂。為什麼、為什麼?不止一次想這樣問著,即使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惜殺死對方都要結束一切,卻依然在內心愴然的尋找著答案,能夠讓紊亂的三份感情重新回到軌道的答案。
嘆口氣,亞連攤手。「能對敵冷酷,卻總是對自己人心軟,這就是你的致命傷。」這是拉比的優點,也同樣是缺點。即使是同林鳥,也可能為食爭執,合況他們看上的,還是同樣的美味?
他們都無意將欲望表現於外,但卻在暗潮洶湧的爭鬥之中明白目標早已相同,無論誰先出手,都將引動另一方的爭奪。即使是如此,拉比仍執意突破界線,破壞平衡。
「你不明白嗎?如果是珍寶,就不該如此坦然的公開!」冷笑著回敬了拉比可笑的軟弱,在石堆上站起,亞連居高臨下的恥笑著對手。
「人總自以為將愛捧到可能被偷被傷害的危機之中,企圖告訴所有人它有多強韌,但那樣不過是虛妄,只是在引誘著他人去竊取損毀罷了!」
幸福如同珠寶,只適合深藏在盒中,從不宜暴露出來。或許獨賞是乏味的,但要知羨慕渴望者無數,放置於整個世界的困境中只會引來無數危險。
「你自己犯下的錯誤,能怪誰?」
話畢的瞬間,塵埃揚起,巨槌與亞連的身子以毫米之差擦身,地面立時凹陷出一個大窟,碎石飛濺。
未被攻擊歛去笑容,亞連撥了撥頭髮,靈動的閃避著波波攻擊,忽快忽慢,驚險的與槌身交錯,卻不出手與拉比決鬥。
「發動INNOCENCE...」
槌尖直指亞連眉心,拉比的憤怒與豔紅髮絲相映,他從未如此痛恨自己浪費在亞連身上的友誼,也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寡斷,牽累了不該被傷害的阿優。咬牙遏止心中不斷湧上的噁心,憤怒若能撕裂亞連,肯定槌尖所指已是一片塵埃。
「你還真是不知進退。」亞連抬起下巴,冷冷的舉起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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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破碎成一地淚水,摸索著前方的道路,終於握緊了已受污染的神之武器。
「亞...連...」
低喃不斷自神田喉間湧出,斷斷續續,卻又沒有停止。冰冷的語調彷彿凝結了一冬的寒雪,恨意不由分說仍在持續切割已經碎散的意志。神田雙唇顫抖,緊握著與自己同初生死戰場的戰友。
再也回不去神的祝福中了,六幻發出了只有神田能聽到的哀悼之聲,在主人手中退卻了聖光。骯髒、污穢、下賤、可恥!玷污了神的賜與,再也無法發動的innocence,便只是團沒有意義的物質組成。
錯了嗎?是他錯、還是亞連錯、亦或是拉比錯?
拒絕無法阻止強行的突入,傷害式的愛情有如捨棄糖衣的苦藥,嗆的他淚水猛冒,切割真心、分解純真、支劣絕對,散下一地悲哀,無處收拾起。
淚不盡,人已疲憊。
可他們還在遠方戰鬥。那樣愚蠢的戰鬥,起因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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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碎石擦過臉頰,亞連伸手一摸,紅色凝結在指尖。
冷笑一聲舔去血跡,揮起變形成巨大砲口的左手,對準塵埃飛揚中模糊的紅色身影便是一擊,力道強烈的足以直取拉比性命無疑,但可惜拉比動作也不慢,大槌搶先一步揚起,擋下亞連的這擊。
兩方身影交錯,亞連猛收巨砲,轉換成利爪型態拉近戰鬥距離,拉比的槌子適合中長距離戰,雖然收放自如,但是被進貼著打的方式攻擊,必須增加閃避,速度便稍緩下來。
刺痛自肩膀爆開,疼痛入骨,激的拉比精神一振。槌身旋轉,捲起火燄與狂風沙塵漫天,漠視肩上狂湧的鮮紅,拉比飛快欺身而上,亞連閃避不開全範圍攻擊,被彈飛撞地,唇邊卻兀自冷笑不止。
「你還真是不懂放棄!」
「住嘴!」
心痛是埋在肉中的針,不動則已,一動便要痛徹心扉。情愛這千古不滅的糾葛,悲歡總難預期。他只是渴望在教團冰冷的尖頂下,幻乎不定的光暈之中能夠虔心凝視那張面容,以此當做一生的信仰,將總是奉與歷史的心靈呢喃出成串屬於深情不悔的愛語。
「我說你笨還真不是普通的笨,你要innocence,怎不乾脆犧牲自己的?」
亞連因著槌尖正抵喉心無法起身,卻仍不饒人的訕笑拉比。
「反正書人本來就可以不需兼差當驅魔師,你把你的innocence還回去不就好了?」
「住嘴!你少囉唆!」
鮮血沁出,亞連的喉嚨因疼痛而輕顫。
「痛嗎?被戳中痛處所以難受吧!你知道我說的沒有錯,所以感覺到為難了嗎?」
反正啊!粉碎一個早就支離破碎的靈魂,只不過是加快悲傷的渴望。已經腐朽、壞敗的空白軀殼,在那天自窗口飛落兒下之後,就已經無法在承受任何的情愛拯救。友誼也罷、愛情也好,因為一切無法返回原點,都不是最初的最初了。
「你...」拉比痛苦的低聲怒吼。「為什麼?」
年少的純真,曾有過的理想和夢幻,都已在這樣冒犯之中失卻了價值,即使知道得不到答案,還是忍不住要疑惑,毀滅友誼當真如此痛快?值得這樣賭卻所有只為搗亂純然?
「你今天好多問題,真不像書人繼承者該有的模樣。」
亞連漠然慘笑。他們都不是誠實的人,都沒有真心相對的坦白過,那又有何資格互相質問為什麼?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爾虞我詐,無涯黑暗之中固然都渴望能有一份溫熱和希望,可是誰又能夠完全真心、毫無保留的給予?
既然都已經毀滅了,那就更徹底一點吧!
凝視著亞連絕望的笑容,拉比的手再次顫抖。這樣的笑容比帶刺的言語還要傷人,他多想忘記發生過的事情,多想移開指著亞連喉嚨的鎚子,多想請神將這段時光一筆勾銷,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他不能。
++
少女驚惶奔走在冰冷走廊,直闖科學班。
「哥哥、神田...神田不見了!」
徒留窗口素紗窗帘迎風飄展,繃帶被神田自行解去,血跡將痛苦凝固在其上,所遺之處盡是悲傷。
惆悵夢迴,彷彿求著歸入無盡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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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軟永遠是致命傷,拉比的遲疑給了亞連機會,猛然竄起的左臂撞開了直指要害的鎚子,瞬間巨大化,有如兒童捏緊彈珠那般握住失去武器的拉比。
「又是對自己人大意,你總學不會教訓。」亞連溫柔的說著,加重了握緊的力道。「你難道忘記前一秒我們還在敵對的戰鬥?」
「嗚...」
拉比感覺到骨節之間發出了互相擠壓的咯咯聲響,肺部的空氣幾乎被擠壓殆盡,血液無法順利流動幾乎要撐爆血管而出,眼前開始昏花陷入黑暗。
「想來你是不會跟我求饒的,所以我就不問了。教團要innocence,乾脆由我幫你拿回去吧!」亞連偏著頭打量著咧嘴似乎想要開口的拉比,像個孩子在詢問玩伴意見般的天真笑著。
拉比的雙拳握緊,想要掙脫開亞連的鉗制,但是亞連的力道卻隨著笑容的甜度逐漸加劇,拉比幾乎要錯以為血液要從七竅噴濺而出,卻又離死亡還是有著幾步之遙。
「...阿...優...」
亞連擰眉,加緊了手指的力道。「我就是討厭你這點,無時無刻不把這名字掛在嘴邊,好像只有你才有權力擁有似的!」
即使只是孩子氣的報怨,在這樣腥血交錯的戰鬥中,也蒙上令人恐懼的陰影。
「阿優阿優的喊個不停,憑什麼只有你能喊啊?我就不行嗎?為什麼我必須擔心惹到了他而怯怯不前?為什麼他就只會將笑容展現給你、把怒容保留給我?」
即使想要回答,也無法回答。拉比用悲哀的眼神看著時而成熟,時而幼稚到可笑的白髮少年,那樣強烈的佔有慾和自以為是啊!是如此的值得憐憫,也如此不值得回之一顧。
「不准你用那種眼神看我!你以為你懂多少?」將拉比當成破布般往地上摔砸,亞連扭曲著臉大吼。「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要毀滅大家都毀滅最好!」
滾落在碎石遍布的地面,拉比渾身是血,臉上卻漾起了笑意,他匍匐在地上顫抖無法站起,卻不斷的笑著,肩膀也隨之細碎顫動。
亞連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只要再一擊就會永遠停止動作的戰敗者,他竟然還在笑!
「難怪你無法得到他!」深綠眼眸彷彿刺穿了亞連內心深處最大的弱處,拉比虛弱的伸手抹抹唇邊鮮血。「阿優在乎"長久守護",而你卻選擇"同歸於盡"!」
亞連臉色灰白,不對、不是這樣、他從沒有過那種意思!他也曾經想過要守護,要照顧要體貼要溫柔!可是卻在偷偷朝著神田呼喊『愛你』的時候察覺內心的言不由衷,彷彿只是因為想要說服自己,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覆著同樣的字句。
他是真的...愛他嗎?
垂首漠然,他不明白了。如果他愛,那麼他之前做的算是什麼?如果不愛,那麼他曾經掙扎過的又算什麼?
曾經是純境的傾慕,化作了佔欲,啃食著他的身心,渴望和愛戀併合著充塞了所有的思考空間,無論是在寂寞或是熱鬧之中都無法排除的疼痛,他只能逃避、毀壞,他只懂用這種方式去表達愛意,也只懂在了解無力回天的時候用這種方式表示恨意。
從未放棄過相信,只是已經筋疲力盡,愛如死般寒冷,也似死般瘋狂。
拉比笑沒幾下,便氣喘吁吁的咳出了鮮血,混雜著從臉側、額前滴下的黑紅,染在灰色的沙塵之上。他沒有什麼力氣再戰鬥,可是他不能倒下,還必須把innocence取回去。
──阿優...還在教團等待結局!
拉比咬破舌頭想要提振精神,血味瞬間充滿了口中,也刺激著神經末梢,藉著痛楚,拉比試圖搖晃著身體要站起,卻在剛撐起四肢的瞬間,被強烈的痛楚屈服,晃了晃又險些倒下。
原本已經分神的亞連被拉比的舉動拉回了意識,直覺性的便是揮起尖爪朝拉比當頭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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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成他們都死了,別再管他們了!」
「怎麼會...」
少女顫抖著搖頭,淚水大顆大顆滾落面頰。元帥們怎能這樣決定那三個人的命運?
笑顏的失落撈不着也尋不反,風乍起,拂的人醉,卻抹不去惆悵和悲傷。呼喚斷裂在遠處,沉睡也捨不去的悲傷蔓延四方。
分明都是互相重視、互相喜歡的,卻選擇了互相傷害來聯繫彼此,好不容易美夢要成真,卻又在太快的破滅中連喜歡都煙消雲散。恨醒已遲,空斷腸。
「他們不會回來了,忘記吧。」科穆伊摟住妹妹細碎顫抖不止的肩膀,任少女的淚濕了胸膛,也任自己的痛刺穿了心臟。
「會的...他們會的...」
他們怎麼可以不回來?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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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
眼前彷彿有什麼掠過,拉比本以為要面臨死亡而緊閉的雙眼猛睜,正對上背對的飄揚黑髮。
潔淨的白衣被光穿過而顯得有些透明,陰影勾勒出的身影纖細柔弱。只是擋住亞連的一擊,就已經氣喘吁吁。無法發動的innocence不過是普通的冷兵器,神田卻依然緊抓著六幻,以劍道標準姿勢將刀刃對準了亞連。
「阿優?」
驚愕萬分的呼喚,若是平常,拉比肯定會被痛削說是隻沒用的兔子。可是現在神田只能淺淺的回頭,瞥給一個虛弱的淒美笑容。
「你果然還是選擇他嗎...」
苦澀溢滿胸腔,亞連被格開的利爪意圖揮下卻又凝在半空,他可以毫不猶豫傷害神田第一次,是因為正在激動當頭憤怒蒙蔽了理智,不是沒有後悔,也絕非輕易忘懷錯誤,只是如今,他已萬念俱灰之際,神田卻又自己衝來擋下足以讓拉比致命的一擊,逼著他再次給予傷害。
「......」喉間的灼熱疼痛似乎又回來了,看著那可以變換自如的左臂,恐懼侵襲如浪,滔滔洶湧而來。神田喘著氣搖晃著,倔降依然的眼神直鎖亞連,痛恨刻印在心中太深,無法原諒,也無從原諒。
他不是不能理解白髮少年對他的喜歡,可是他無法回應以相對的感情,也承載不下那樣沉重的愛,所以他才選擇可以使自己輕鬆以對的拉比,只是這樣的選擇,亞連無法明白。他只願意用忌妒和憤怒來面對,無法用理解和祝福來看待。
他情願他在悽慘中掙扎,也不願他在幸福中微笑。
「你想跟他死在一起嗎?」忌妒再次使亞連感覺到窒息,他也希望愛能長久,只是他無法使自己置於寬容的立足點上,用祝福的心情去將神田讓給其他人。即使知道這樣子的感情,於身份於世俗都是不該存在,卻無法遏止狂烈的傾慕被污黑染上。
他撲了上去,這一刻、他不想再痛苦了!
只要...毀掉讓自己痛苦的源頭就好了!
「阿優、小心!」
拉比的慘叫被風吹的支離破碎,時間彷彿凍結。
沙塵滾滾的掃過動作停止的兩人身旁,亞連一爪尚未掃落,神田已經倒在塵埃當中。他的身體本已不堪負荷如此激動,早已毀朽衰敗的身體機能也都將要停止,死亡不在拉比或亞連身邊,一直都在他附近。
接住了倒入懷中的神田,亞連扭曲的面孔緩和下來,他直到現在才發現,靠在懷中的肩膀,纖細易碎如斯。
氣息似乎都已在替拉比擋下攻擊的瞬間用盡,神田面色蒼白,嘴唇也淡的發紫,卻硬是要推開亞連企圖扶持的手,背對著亞連不願看他。
「神田...神田?」
即使是到最後了,也絕不給自己一點猶豫,以免心軟之後的力量不足以痛恨到永遠嗎?
「...亞連。」
神田的聲音超乎常理的溫柔。不是喊他豆芽菜,第一次是直呼其名。
「神田?」
那樣的柔軟音調讓亞連以為瞬間的疼痛是錯覺,低下頭,鮮血泉湧而出,六幻在神田低聲呼喚的同時,貫穿了兩個相靠的身體。
「阿優...?」拉比茫然的看著轉瞬間的劇變,近在伸手咫尺,卻無能為力。神田死亡前的喘息如風中顫抖瑜枝葉上的細露,只要在多幾次搖晃便要消失。
唇邊的血緩緩沁出,微笑卻依然凝結著。神田緩緩垂下長睫。
「我不能跟你...上天堂...至少...陪他下地獄...」
──這個已經被污染的身軀不適合接受總是陽光的你...
他們都愛的不是時機,所以很難兩全,只能選擇碎在一起。愛怨曲折,本不該在他們只能戰鬥的人生中留下陰影,錯落了愛情的陷阱,人生本以似戲,如今更成就了荒謬的結局。
他不是不愛他,只是無法表達。他也不是不愛他,只是錯了方法。他自然愛他,可是命定的刧數難敵。慾望驅使得他們都竭了力,愛戀無法沉默相守便成詛咒。
三個人、三段情,錯綜、難釐。
倒落的兩座身軀染紅了砂石遍地,沉默回歸大地,映著豔紅染了一身的生者哀號直上雲霄。
情若成痴天或悔,愁如可懺地長埋。
那夜月色染艷,碎散了一地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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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寫完了吼吼吼我討厭亞連(哭奔)
接下來就是畫好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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