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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壓住了雙腳,原來痛久了人體也是會麻痺的,地上的鮮血匯聚成好大一攤,好像下雨天可以讓孩子漂紙船兒的水窪。

你在船上朝著我大喊,我猜是要叫我等你回來。事實上你根本不可能回來,因為你要去總部、要去世界各地、要去盡你的責任,很快就會忘記我。

抱歉了,曾經說過那些惡劣的話。我只是以為這樣子的態度,就可以讓你不來打亂我已經不想改變的生活,卻沒想到不管怎樣奮力將你推走,你都依然願意忍受那樣殘忍的我,說我們不管怎樣都是朋友。

眼前開始有點模糊了,連嘴裡都是腥鹹的血味。

事實上你的笑聲真的很刺耳,那樣無憂、那樣自我,彷彿將我一次又一次帶回失去幸福的災難現場,提醒我曾有過的美好已經那麼不可及。可是你離開之後我才發現,失落大的要將我吞噬。沒有需要保護的東西,我不知道要為什麼戰鬥。

守護你,早就不是上級給的任務,而是我對自己的制約。

我曾說了『帶我走』,可是你沒有聽到,你已為我真的要留守。天知道我寧可跟隨你離開,可是我已錯過可以一起的時機。

我不想結束!不想結束啊!

『那麼,你想活下去嗎?」

要!不管什麼方法都沒有關係,我必須活下去,因為他說要我等,所以我要等下去。

『好強的生存意志!孩子,即使是這樣會加速消耗生命,你也想活下去?』

有差別嗎?死在最燦爛的一刻,宛如櫻花綻放,這樣不是理所當然嗎?

『我明白了...神選上你了,孩子!」




++

「神田,你的臉色很差。」

「...囉唆!」

習慣性的否決他人關心,神田不耐煩的把任務後的報告文件交給科穆伊。科穆伊接過並未詳閱,只是大略性的翻了翻。

「你的英文越來越好了。不過你真的可以不用勉強自己,我不是說寫日文也沒關係嗎?」

神田本來已經躺上沙發想要休息,聽到了科穆伊的話忍不住又翻了個身,哼了一聲當作回答。不過科穆伊也已經習慣於對方這樣冷淡的回應,事實上雖然神田總是態度惡劣,但是不服輸這點卻是極為可取的。

面朝著沙發內側,即使閉目也不忘皺眉,神田雙手交錯抱在胸前,任長瀏海貼著臉頰垂下擋住了光線。進入總部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確認了哪些人是可以來往,哪些人是不值一顧,其中科穆伊就是他認可的少數人選。

維持警覺、封鎖感情、避免與太多人接觸。痛過一次,不想再痛了。人與人在一起到最後的結局終究是分離的話,那麼乾脆不要有太多牽絆。

頭感覺還很痛,早上的夢強迫他回溯記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為何又要突然想起來?

他真的在日本等了很久,只為著分離時那句『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然後──』

然後,會是如何?沒有、他沒回來,直到他離開日本。

那樣可笑的過去讓他感覺到深深的恥辱,也只有天真如他才會信了孩子之間的無責任說辭。

「神田?」

聽到科穆伊走進的腳步聲,神田趕緊閉緊眼睛裝睡。

科穆伊端詳了神田半晌,雖然知道對方只是裝睡,還是苦笑著脫下外套給他蓋上。面對於這個彆扭的孩子,無論怎樣的關心方式都無效之下,他也感覺到有些挫敗。

神田就是這樣總愛勉強自己。入團才三個月,已經出了五六次任務,而且成績斐然,以新人來說,勤奮的令人激賞。可是那樣總是有些貧血的臉色,加上孤傲的態度,一入團就受到所有人的排斥,無論是誰都不想親近,連身為師父的迪耶特元帥也只能苦笑著攤手,根本對神田的脾氣莫可奈何。

「哥哥!」利娜莉本來高聲的喊著科穆伊,一看到神田睡在沙發上隨即壓低了音量。「書人他們回來了。」

「是嗎?我立刻過去。噢、等下神田醒來,也叫他來見見書人吧!」

科穆伊的拖鞋在地上拖出了啪拉啪拉的聲響,滿地的文件如冬季雪花散落,每走一步,就有幾張被踢起或遭風捲起,緩緩的飄移後又落下。

聽到腳步聲遠去,神田偷偷睜開眼睛,把科穆伊的外套從身上推下。他不習慣使用別人的東西,那樣好像表示自己跟他人多親近似的。

因為曾經有人非常的靠近,拼命的要他正視他,無論他怎麼逃避閃躲都沒有用。等到他終於願意承認他,已經習慣有他存在之後,他卻離開了,還要他等他回來。

讓他等了那麼久,騙子!

外面傳來了笑鬧的聲音,神田不想在裝睡,煩躁的把已落在地上的科穆伊的外套踢開,重新將躺亂的頭髮束好,打算回宿舍去。

摸了摸身邊的六幻,確認還在之後緊緊的握住。雖然跟自己的innocence同步率還不夠高,他已經能夠順利駕馭這個難纏的武器,並且斬殺那些令他厭惡的存在。

即使知道六幻不會有回應,他也已經習慣於對著六幻說話。正好他要的是一個傾聽者,而六幻如此適合。既承認他的實力、又吸取他的生命,如此矛盾的武器,成了生命的最強支柱,伴隨他找尋毀去他幸福過去的那人,也支持他搜索可以容身安處的另一人。

站起身,拍拍長過膝蓋的團服,深呼吸了一下,但是被額心的痛感打斷,沒有真正的休息頭痛根本不可能褪去,神田不耐的嘖了聲,腳步粗魯的往外面走。

「書人是嗎?那拉比...」

突然發覺了那個稱呼為何如此熟悉,神田喃喃自語的問著自己著,有些不敢確定,五年前的記憶是否沒有錯誤。

他的記憶是片段組成的:不復清晰的童年、有些模糊的護衛師時代、然後才是被任可為驅魔師的這兩三年。

可是那個名字在斷開的時光之中牢牢的深鎖在腦海中,不相信友誼不接觸人群可是記住了曾有過一個人這樣對自己著迷。事實上他對他了解甚少,因為可以了解的時候他都急著拒絕他。

拉比,書人繼承者,愛笑愛鬧腦筋好而且很粘人。

只知道這樣而已,其他一無所知。

在心中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去確認,神田焦躁的在辦公室裡踱步打旋,最後還是被一貫的直線思考左右了決定。

──就看一下,是就是、不是就算了!

近之卻情怯,才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科穆伊就站在那,與外表完全沒有改變的老人正談話著。歲月彷彿凍結在老人身上,相同的髮型相同的聲音,全都和過去相同。幾乎是激動的搜尋著,果然一抹紅艷立刻跳入眼中,連帶的心跳也跟著一快。

除了紅色的髮絲與記憶無異之外,還有那個黑色眼罩竟也不曾改變。與兒時回憶有些落差的臉成熟許多,有著年輕男子的菱角線條,目光比起過去的頑皮變的瀟灑了許多,風采更加迷人。

本來正在和利娜莉說說笑笑的拉比似乎被神田的目光鎖住,突然停止了動作,轉過臉來靜靜的看著神田。

時間似乎要凍結在此刻,交換著的視線確認著彼此的身分。

宛如當年相識的場景,眼前彷彿重疊上過去的畫面,陽光的笑容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天涯海角之間,他搜索的身影如今近在眼前。曾經耗費了五年生命的等待,本來就不多的耐性早已消耗殆盡,連嘲笑自己都沒有力氣的時候,他卻幻魂似的又在眼前浮現。

「拉比?」

站在一旁看著兩人互瞪許久的利娜莉,有些詫異。「你們認識?」

拉比微笑著點點頭,走了上去,本來只是想要拍對方肩膀,但是猶豫之後改而捧起神田的手,像是捧住稀釋珍寶般愛憐。

「阿優,好久不見。」

「............」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知道有股衝動梗在喉間,不爭氣的牽引著神經,若不繃緊身體他恐怕會激動起來。

相遇到底有什麼意義都不重要了,曾經思念到痛的悲傷也消失無蹤,只知道相繫的時光再次將兩人拉扯在一起。

那年,喧鬧而繁忙的人群裡,他們相遇,並且一起走過悲傷走過想像,走過孤寂走過快樂,時光必然飛逝,清晨黃昏夜晚不斷的輪轉交替,兩人共同在時光中穿梭的步伐卻早已吟詠成一首互相呼應的詠嘆調,緊緊繫住緊牽住彼此首的兩個孩子。

因為從相遇的那刻開始,就已決心要守護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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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非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