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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搬去火星啊》
一本書名令人發笑,內容卻真實的令人沈重的小說。
假想日本的仙台推行著和平警察的社會維穩制度,任何人都可通過告密來舉發身邊的危險份子,危險份子一旦被逮捕,幾乎沒有辯駁機會的都會在拷問下認罪,並且被公開處刑。無所不在的監視器遍佈大街小巷,理髮師只是因為工作需要拿著剪刀貼近客人脖頸,就被視為特別需要監視的對象。
乍看之下很不可思議的設定,卻會讓人不斷聯想起中世紀黑暗時代的女巫拷問、二戰時代納粹的無孔不入,以及文革時期的互相舉發,甚至最近菲律賓正真實上演著的「毒販檢舉與直接槍斃」。理所當然的挑選虐待狂納入和平警察體制內,編選成最佳拷問高手通過審訊個別危險份子後拉出一長串嫌疑名單,清除瑕疵,維護社會整體的和諧穩定,拷問手法除了最常見的逼問、冷凍、飢餓,還有強迫家人完成不可能的任務好換取嫌疑人自由等等,整本書前1/3就在這樣視百姓如螻蟻的狀態下折磨著讀者,說是「難看」都不為過。
不過這畢竟是小說,總要有解套和結局,超級英雄的出現和自我顛覆,組織內部質疑者的運籌帷幄,以及最後警察內部勢力的鬥爭,使得後半部份不再那麼「難看」,也給予故事一個帶來希望的結局,在此不提太多以免壞了尚未看書者的興致,但合上書,封面那打了孔、編上得分的人形射擊練習板還是提醒著,事情有這麼簡單就結束嗎?
這是新一代的《一九八四》,「老大哥在看著你」變成「不只老大哥,所有人互相看著彼此」,誰都能去告密,誰都可能被和平警察逮捕,但也誰都覺得自己是無辜者,這個制度只會處罰危險份子,與自己無關。其中有一小段提及高中的地下論壇,以留言板形式任由學生暢所欲言,學生以為自己是在沒有大人管束的地方放飛自我,實則一切都在監控底下,好預防學生間出了任何問題,校方能提早預防和知道處理方針。而為了讓學生相信自己的言論自由,管控者會故意假裝不存在,任由學生暢所欲言,以便在學生不知不覺吐露真言後行動。學生自以為在廢墟裡的狂歡,到底終究是如來佛掌中蹦跳而已,長年的洗腦讓學生不曾思及反抗,而都理所當然覺得壞分子被揪走後,自然和平就會到來。大至社會,小至學校都是如此,也難怪觀看公開處刑(斷頭台!多復古多法國大革命風)的民眾除了些許害怕畫面殘忍之外,更多的是自我安慰事不干己的冷漠,和觀賞精彩劇碼般的獵奇興奮,其看熱鬧的心情,與魯迅筆下急著要去搶人血沾饅頭的畫面如出一轍。
如果社會變成這樣,卻又無力離開時,「只好搬去火星了」的玩笑話可就不太讓人笑得出來。這樣的「和平」還算是和平嗎?只要想著自己沒做錯事就不會被抓,即使被抓了,只要好好解釋就一定能獲得開釋,這樣的想法其實也在日常生活裡存在於大部分人的腦中不是嗎?
想多了,台灣沒有那樣的系統,才不會發生這種事呢!或許會有人如此辯駁。然而換個方式呈現,無所不在且發自網民而非政府的人肉搜索、爆料、即時直播,不也是類似的存在嗎?嘲笑著對岸人人自動思想檢查的同時,台灣其實不過才稍微進步了一點,無罪被拷問到最後屈打成招,甚至公開處刑的年代,可還沒有遠到一世紀之前。
什麼是和平,什麼是正義?是遵守法律的最低道德底線?是以追求最多數人的最大幸福(少數服從多數)為依歸?還是放任所有人自由,然後全體一起承擔可能會有奇特份子(如隨機殺人犯)的共業?無論如何選擇,這都是個難解的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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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
魚說:「只因為我活在水中,所以你看不見我的淚。」
我們都像是活在水中,流著他人看不見的眼淚……

一打開書就看到這段詩,便立刻對故事充滿好感。生活激盪出的情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為難,或許讀者生於和平世代,很難真正體會戰亂時代裡命若浮游的悲慘,無論殺人、被殺、拋棄、被救都只是命運洪流裡的小石、碎萍,根本沒有反抗餘地,但面對生活裡大大小小的困頓,那種無可奈何的感覺仍是相似的。
小說的場景每每令人想起電影《艋舺》裡那種燥動、濃郁的色調,徬徨的青少年,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架鬥毆(對象包括自己朋友)發洩沒由來的躁勁。小說裡真找不到幾個性格溫和的人,脾氣特壞卻寵愛孫子的祖父、常抱怨數落台灣卻回不去的其他榮民,大嗓門壞脾氣的外省祖母、夾在兩代之間屈就於時勢的暴躁父母,關心家人卻總也出手就吵就揍的姑姑,以及想平順度日正常唸書當兵,卻一直莫名惹禍的主角,在考試、唸書、打架、戀愛、兵變之間一直庸庸碌碌的過著。吵鬧但也不是感情不好的一家子,這似乎是台灣人很習以為常的畫面,還有國共對峙的陰影,老蔣過世後逐漸活絡起來的社會百態,加上些許奇幻因素,而顯得趣味橫生。祖父篤信狐仙保護過自己,甚至為此弄了宮廟祭拜,主角和他最後往歧途去了的好友都親身體驗過狐仙的靈驗,這種鄉野靈異故事的穿插,也使得小說更具趣味。
其中最為玄妙的部份在主角撞鬼後那洶湧而至的蟑螂,源源不絕往家中進攻,毫不害怕為了護孫勇猛迎戰的祖母,以及跑船工作的叔叔提供的蟑螂屋吸引蟑螂自殺般鑽入,既噁心又奇幻的情節,頗有魔幻寫實主義的韻味。(當然也是想起了《人間》裡人蛇大戰徹夜的一段,然而蟑螂對我而言還是比蛇噁心太多)
然而狐仙最後終究沒有保護祖父,祖父悽慘的死在自己的裁縫店,且警方在查不出個所以然後就敷衍了事,使得主角一直為此耿耿於懷。而祖父時時勤拂拭著從大陸帶來的毛瑟槍,成為貫串全書的線索,從祖父年輕時在國共軍隊混戰下的生存依靠,有槍就能存活;到來台後成為會被管束的對象,會被沒收又發還;到後來成為拯救孫子的武器;最後卻落入世仇子孫手裡。即使最後知道了祖父的死因,主角的心情也沒能輕鬆起來,正如同書名的「流」,一代有一代的困難,生活仍要繼續,沒到終點之前誰都不知道結局,無論滿懷的是希望、憤怒還是徬徨。

ps.後來一直覺得作者的父親名字好耳熟,原來是神話研究相關,碩論時看了一堆神話相關的資料,其中也包括王孝廉的作品,甚至以前大學時就看過《彼岸》。想想這些「文二代」的資源,還真不禁有些羨慕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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