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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達亞,長篇

**第一季播完後動力頓失,坑擺著等我看到第二季再回來填

喧鬧的人聲沸騰了整個市集,經歷過入侵、戰亂,然後又恢復安定熱鬧的葉克巴達那,正被夏末的熱度籠罩著。
天藍到發黑,雲稀疏的遮蔽不住陽光,因此街道上幾乎所有備有棚架遮蔽的地方,都成了受歡迎處,倘若還是賣上一些清涼點心的攤位,更是人氣沸騰。
「陛下,先說好,今天我們只夠點這兩樣喔!」
雖然天氣很熱,仍舊罩著頭紗偽裝成女孩的耶拉姆,墊墊錢包後壓低了聲音提醒微服出巡的少年國王。
「怎麼這樣?我本來還想要喝這兩個,你也帶太少錢了啦!」
戴著棕色假髮的亞爾斯蘭,可憐兮兮指棚架上高掛的玫瑰蜂蜜冰露和蘋果紅茶廣告,發出完全不符國王身份的哀號。
「我本來有準備足夠的,但是估計被那爾撒斯大人識破了,所以昨天突然以買畫材零錢不足為由,從我錢包拿了一大把銀幣走!」邊解釋著緣由,耶拉姆也隨之臉垮了下來。想到那些銀幣要是真的被拿去購買畫材,最後成為禍害帕爾斯藝術史的成品,耶拉姆就覺得背後冷汗涔涔。
「所以現在我們只夠買兩碗冰石榴汁嗎?」
看著牆上菜單,亞爾斯蘭忍不住低聲哀號。如此普通且傳統的飲料,少年國王在皇宮裡要多少就有多少,甚至品質更好。但是打從前幾天拿到亞爾弗莉德帶回的宣傳單後,他就一直想找機會出門透透氣,既然好不容易和耶拉姆溜出宮,不吃點外面的食物便回去,又覺得虛度此行。
「陛下,只單點一份蘋果紅茶的話還夠的,我不喝沒關係,您就別……」「建議駁回,我說過了出來的時候我們是朋友不是君臣!我有你也得有,就這樣。」明知自己立刻前後言矛盾,亞爾斯蘭還是嚴肅的宣示。
拗不過國王兼友人的堅持,耶拉姆只好還是點了兩份冰石榴汁。攤主接過銀幣後立刻手腳麻俐的從一旁的水井裡拉出整大桶沉在井底下保持冷度的果汁,盛了滿滿兩大碗擺到他們面前。
早已熱到發昏的兩人,迫不期待用小匙子撈著果汁裡透紅珍珠般的果肉,一入口,酸甜的滋味立刻自舌尖透到喉底,沁涼了整個身子。雖然是平日已經吃慣的點心,一旦不是在事務繁忙的皇宮裡,便自動美味加倍了起來。兩人邊言不及義的閒聊,邊一口接一口的喝著,很快就去了大半碗。
「雖然份量還挺多,但是這價格好像太貴了點吧?」負責操持家務好幾年的耶拉姆望著牆上的價目表,忍不住發出家庭主婦般的牢騷。向來都是由部下幫忙付錢的亞爾斯蘭知道此時自己插不上嘴,便靜靜的聽友人抱怨,雖然在去年自己登基之後已經進行一連串平穩物價的政策,但戰爭所引發的物價飛漲並不是幾條政令下去就能扭轉,運輸通道被毀壞、各行人員因參戰而死傷、甚至專事生產的農村被魯西達尼亞人無情血洗,導致農田荒蕪等等,即便有了基蘭自海上運輸而來的進口物資補給,仍因成本的差異而昂貴的讓市井小民吃不消。
「看來我還有很多要努力的啊……」
凝視著棚架外熙來壤往的人潮,亞爾斯蘭陷入沉思。做為一個傳奇般的王者登基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情,戰後的百廢待興以及改革政策的重重阻力使得年輕的國王越來越少有笑容,也經常像這樣不自覺便陷入冥想中。發覺陛下又神色黯然,耶拉姆有些自責,自己真是多嘴,說好出來玩就是要放輕鬆,卻因為自己忍不住要抱怨物價,導致陛下又開始煩惱起來了。

「陛下,小心!」
冷不防一個杯子飛了過來,幸好耶拉姆眼明手快搶先接住,否則杯子便要直接砸在亞爾斯蘭額頭上。耶拉姆氣急敗壞正要出聲罵人,杯子飛來之處卻搶先發出了桌子被掀倒的巨大聲響,還伴隨了女人的淒厲尖叫。
「怎回事?」手還握著飛過來的杯子,耶拉姆想往鬧事方向前進,但亞爾斯蘭機警的拉住他,他們微服出宮是秘密,不能捲入任何突發的混亂,否則麻煩便大了。
君臣倆只能強裝鎮定的混在圍觀的人群裡向後退,直到退到街邊牆角正巧有著成堆的木箱可以踩,才終於越過人群黑壓壓的頭頂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幾個衣著顯然用料不錯的年輕男子在欺負一名年輕婦人,他們用不堪入耳的輕薄言語奚落著女子,並不時推上女子一把,女子懷中還抱著個嬰兒,左閃右躲想避開欺侮,但卻連圍觀的群眾都不幫忙,不是閃開她求救的手,便是將她推回圓心內。
「這太過分了!」亞爾斯蘭忍不住低咒,手已經不自覺按上腰間的短劍柄,但這次換耶拉姆鎮定的扣住國王的手腕,市井中類似事件天天都在上演,看慣這種畫面的侍從謹慎示意他再觀察一陣,莫輕易下去攪和渾水。
被推了好幾次,女子開始發出不像正常人的尖叫,那叫聲淒厲刺耳,更像動物被宰殺前的哀鳴,懷中的嬰兒也被這叫聲驚嚇到從哀號轉而爆出啼哭,女子連忙晃動嬰兒,這一晃便將包裹嬰孩的包巾鬆開,露出嬰兒一頭不屬於帕爾斯人的金黃頭髮。
「魯西達尼亞孽種!是魯西達尼亞孽種!!」四周圍觀群眾爆出惡劣的笑聲,嘲笑著懷抱入侵者血統孩子的母親。
帶頭的華服男子對民眾這個反應顯然相當滿意,他戲謔的猛踹了女子一腳企圖強行奪過嬰兒,女子吃痛哀號不止,卻仍舊死命抱緊嬰兒不放,母子倆滾在塵土街道上沾滿一臉灰黃土渣,模樣悽慘卻只是引來更多的訕笑。
死命抓住已經氣到渾身顫抖的國王,耶拉姆低聲提醒他冷靜再冷靜,然而倒地女子深色頭髮與深邃輪廓都清楚標誌了其帕爾斯血統,這使得帕爾斯國王很難接受復國後同胞之間居然還在自相殘害的事實。
一個帕爾斯母親卻抱著魯西達尼亞人外貌的孩子,想必不是當初為求活命委身於魯西達尼亞人,便是曾被異族強暴才懷下這混血孩子。
但是並沒有人在意女子可能經受過得痛苦,帶頭男子甚至還覺得只是推打女子不夠過癮般,居然拔出腰間的刀對著滾在地上的母子晃動,見到刀刃白晃晃閃著光芒,女子發瘋似的不斷尖叫,抱著嬰孩驚慌後退,但仍敵不過其他鬧事男子一擁而上的搶奪,嬰兒終於被搶離懷抱。
「吶吶!大家看看啊!這金髮金眼!大家說該怎辦好啊?」鬧事男子無視嬰兒悽慘的哭聲,像拎玩具般將嬰兒拋接著。「依亞爾達波特神怎還不來拯救他的子民呢?哎呀、我都忘記了他已經被帕爾斯解放王驅逐了啊!」
這番敵我分明的說詞立刻引來圍觀群眾的嗜血歡呼,他們受到魯西達尼亞人將近一年的燒殺擄掠,對異族的痛恨此時全轉到這金髮金眼的小嬰兒身上,他們叫囂著、歡呼著、嘲諷著,巴不得男子現在立刻致嬰兒於死地。
「住手!」
清脆響亮的呼喊越過圍觀人群闖入,正在群情激昂的圍觀民眾疑惑又鄙夷的看著這個身材中等的少年,對他仗義的態度嗤之以鼻。
掙脫了耶拉姆拉住自己的力道,亞爾斯蘭跳入人群之中,擋在倒地的女子前方,昂起頭怒視著欺負人的男子。
「把嬰兒還給母親!」
他厲聲說道,鏗鏘有力的音調讓四周登時靜了幾秒。
「你有什麼毛病啊?」
被這樣喝斥的男子絲毫不把亞爾斯蘭的命令放在眼裡,居高臨下睥睨著少年。他並不知道眼前的棕髮少年便是整個帕爾斯國的統治者,其實也不能全怪他,雖然王都之中不少人都見過亞爾斯蘭的真面目,但微服出巡的喬裝掩去了亞爾斯蘭醒目的銀亮髮絲和白皙膚色,使得所有人都無從聯想起少年的真實身份。
「我再說一次,把嬰兒還給母親!」
無視周遭又再度鼓譟起的嘲笑叫喊,亞爾斯蘭絲毫不畏懼的拔出隨身短劍進入備戰姿勢,沉聲再次命令。
「臭小鬼,你以為你是誰啊?憑甚麼命令本大爺?」
鬧事男子們被亞爾斯蘭的態度激怒,紛紛抽出腰間刀劍揮舞。畢竟是個尚武的國家,剽悍的民風使得帕爾斯人不但不怕,反倒更加喧鬧起來,圍觀群眾呼喊著替鬧事男子加油,也有少數參與過戰爭的人發覺少年握劍架式顯然受過正統訓練,倒過來替亞爾斯蘭加起油,一時之間場面滑稽的像是場鬧劇。
但鬧劇主配角們可都繃緊了神經。還站在人群後箱子上的耶拉姆捏緊袖中幾把小短劍,銳利目光鎖定著圍繞著國王的幾名鬧事男子,只要他們輕舉妄動,便要直接取他們性命。不知黃雀在後的男子們見亞爾斯蘭執意不退,紛紛將刀尖對準亞爾斯蘭,激動朝打擾他們取樂的不知死活少年飆罵著穢語,曾經歷過大小戰役的亞爾斯蘭看多了這種因亢進而面孔扭曲甚至嘴邊冒著白沫的醜陋臉龐,基於對自己近日漸受肯定的劍技的信心,他反而益發鎮定的調整重心,隨時準備給予這些冒犯者教訓的一擊。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緊張對峙到只要一陣風都能開啟戰端之時,原先倒在地上的女子突然尖叫著跳起來衝向還拎著嬰兒的男子,像發瘋蠻牛似猛地朝男子懷裡猛撞,男子猝不及防被這一撞整個人給掀翻在地,刀子也飛了出去,劃破了女子臉龐到肩膀一道長長的血口,鮮紅血液噴灑飛濺在塵土中,像是開了滿地紅花。但女子絲毫沒感受到痛覺般只是緊抱著搶回的嬰兒,哀厲嚎叫著朝街口狂奔,民眾被這劇變發展嚇呆,許多人不及閃避被撞了一身染血塵土,只見女子遠去的方向滴了一路斑斑血跡,像狂笑又像野獸哀鳴般的怪叫離了幾個街口都還能聽到。
眼見無戲可唱,沒了興致又丟了顏面的男子楞了楞,怒瞪打亂一切的亞爾斯蘭,爬起身來重重啐了一口後撿起被撞飛的刀。
「滾吧你!別讓老子再看見你!」他怪吼怪叫著掩飾被瘋女人撞倒的尷尬,朝亞爾斯蘭叱喝。
「算了算了,那個瘋女人反正天天會來這報到。」
「真無聊,回去了!」
鬧事者們沒了玩樂興致,也紛紛鬆懈下戰意。
知道事情已經暫時往自己預期方向結束,也不打算鬧大的亞爾斯蘭警戒環視四周,確認其他人都一一收起武器,才將短劍收回劍鞘內。已經跳下箱子的耶拉姆連忙鑽過逐漸散去的人群趕到亞爾斯蘭身邊,輕聲詢問國王是否安好。
但耶拉姆的出現,使得原本已經要轉身離去的鬧事者們再次回過頭。他們以下流的眼神掃視著女裝打扮的耶拉姆,嘻嘻哈哈哄笑成一團。
「唷唷!我說這膚色這模樣,妳以前是奴隸吧?」
「長得挺可愛,你是正義小少爺的相好嗎?快感謝解放王給你們正當戀愛的地位啊!」
「就是,現在可是解放王的自由民了呢!能拿薪水,還不可隨便買賣了呢!」
充滿惡意的猥褻笑聲哄然響起,終於激怒了隱忍許久的耶拉姆。
「閉上你們骯髒的賤嘴,不許污辱亞爾斯蘭國王陛下的名諱!」
真虧得耶拉姆在這樣盛怒的狀況下仍不忘維持女性音調,亞爾斯蘭在心底默默佩服著,也為好友替自己挺身的氣勢打從心底感謝。但耶拉姆這樣依吼,顯然把狀況變得更加混亂了。那些輕浮的流氓們再次圍住了亞爾斯蘭,也同時圍住了耶拉姆。
「小婊子,自以為被解放了就驕傲起來啦?別忘記是誰當初打開城門害葉克巴達那淪陷的?不就你們這些混蛋嗎?」
「瞧你們的下賤樣!幫著魯西達尼亞人進城,國王沒把你們滅了,居然還下什麼解放令,我呸!」
一口膿痰直接噴在耶拉姆粉色的頭紗上,噁心的兩位少年直想嘔吐。
「別以為有法令在那就沒人動的了你們,整個葉克巴達那這麼大,你最好保佑國王天天來巡視保護你們啊!」
充滿仇恨的刀刃再次亮晃晃的在豔陽下閃動。
這些曾在魯西達尼亞蹂躪下勉強撿回一命的王都居民,好不容易盼到了王師回朝,卻是三方混亂的爭奪大戰,總算等到了統治者確立,能夠喘口氣迎接和平時,扎扎實實的奴隸解放令卻開始執行了。富裕的葉克巴達那內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奴隸,戰爭毀壞了他們擁有的房舍和財寶,正在需要人手重建家園的時刻,國王的解放令又迫使他們釋出最後的財產──奴隸。
這使他們憤怒,敢怒不敢言,於是轉而朝比自己更弱小的受害者宣洩怒氣。
望著同胞毫無理智佈滿血絲的狂暴眼睛,亞爾斯蘭雖能體會卻悲慟萬分,到底該怎樣才能夠使他們明白,當初王都的淪陷正是起源於他們這種心態;到底該怎樣解釋,才能使他們理解即便是瘋狂的魯西達尼亞人,也一樣是戰爭底下的受害者?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然而朝他劈來的刀刃已容不得他多想,亞爾斯蘭的短劍迅速的向上格擋打退了朝耶拉姆砍來的攻勢,但不等他轉守為攻,群起而上的亂刀已經又從四面八方砍來,讓他只能先忙於左擋右刺。如果是在戰場,這樣凌亂的攻勢只要殺死敵人便可以止住,然而現在敵對的是自己的國民,被仇恨遮蔽了理智的莽夫,亞爾斯蘭並不想致他們與死地,只能被動的防守著,並尋找可能的間隙隨時準備逃跑。
明白陛下的不想傷人心思,耶拉姆也是打的綁手綁腳,沒能如往常般輕鬆俐落打倒敵人,但論及逃跑,他畢竟還是技巧高上一截。架住往自己砍下的刀刃,耶拉姆一個側身將對方過多的力道往地上卸,猛抬膝蓋重擊後打倒一個流氓,扯過亞爾斯蘭的手便往包圍缺口狂奔。
「你們找死……!追!」發覺同伴被打倒,男子們更加群情激憤,提著刀劍嚷嚷著追上。
「快跑!」不用耶拉姆提醒,亞爾斯蘭也知道自己要豁盡全力衝刺,兩人連聲喊著抱歉推開擋在眼前的路人,撞翻了幾個攤子,跳過滿地亂滾的貨物,衝進一旁曲折的小巷。被這樣拉扯著奔跑在業克巴達那街頭,劇烈晃動的視野讓亞爾斯蘭在喘息中有些恍惚,這感覺真熟悉,四年多前自己也曾被這樣拉著逃跑過,只是當時拉著自己的是魯西達尼亞人,而這次則是被解放的奴隸,如果硬要找共通點的話,那就是這兩種人現在都成了眾矢之的。
「站住!」
後方男子咬牙切齒的叫囂著,居然將刀朝亞爾斯蘭投擲過來,雖然準頭很差,連衣服都沒劃到便落在一旁,但明顯欲致亞爾斯蘭於死地的動作仍舊使耶拉姆大為光火,從剛才看這些混蛋欺負人就已經夠令人怒意橫生,被羞辱解放奴隸的身份也夠讓他砍到他們連父母都認不得,最可惡的是他們不斷污辱他重要的君主兼朋友,這令他忍無可忍也不想再忍。
放開拉住亞爾斯蘭的手,耶拉姆回過身來舉起匕首傾身微蹲,準備直接給這些人渣們一個痛快。他還有些惋惜沒帶弓箭出來,不然現在這距離早就一箭一個射穿暴徒們不思長進的腦袋。
「耶拉姆,冷靜!」亞爾斯蘭再次用力拽著友人,但耶拉姆已鐵了心決定一戰,他掙脫了國王阻止的手。
「陛下,這邊我處理,您先跑吧!」
「胡說什麼,不能惹麻煩不是你一直提醒我的嗎?」
被追殺之際哪還能這樣停下來爭執,在主從倆還沒協商結論完畢時,男子們已經又再次包圍而上,晃盪的刀刃反射著刺目的陽光,路旁行人紛紛呼號躲避,或許是太過害怕,一名推著板車運載雞隻的工人和尖叫奔逃的婦女撞成一團,這一撒手,被向前推著的板車立刻重心不穩歪斜倒下,雞籠登時撒了一地,投奔自由的雞隻紛紛鑽出破開的竹籠鳴叫著朝四面八方奔逃。突兀的雞鳴衝開了即將撞在一起的刀刃,羽色肥亮的雞群吱嘎著浩浩蕩蕩湧來,毫不客氣的踩踏過亞爾斯的雙腳,也撲打跳躍過氣急敗壞的流氓們,有些雞大概逃得慌了,還留下一攤攤雞屎在流氓身上,銳利雞爪也把他們衣服鉤破,原先盛氣凌人的暴躁男子們在雞毛滿天裡咆哮著,伴隨雞鳴咕咕嘎嘎陣陣不絕,畫面說有多愚蠢便有多愚蠢。
此等良機再不快走還待何時?亞爾斯蘭和耶拉姆再度撒腿狂奔,將混亂遠遠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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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走在有霧的森林裡,沿著小溪而行。清澈的水流不知盡頭,汨汨滔滔撫過溪底碎石,發出清澈的聲響。霧氣一直沒散,朦朧之中視野彷彿罩上層白紗,撥之不去,還沁著濕濡的涼意。
他蹲下身,將手探入溪中,沒有預期中的冰涼感覺,卻在溪水彼岸見到熟悉又模糊的倒影。
「又見面了,或者說,好久不見?」
他緩緩抬起頭,朝向倒影的上方,果然那名金髮金眼的少女,已經又孑然佇立在那,一身白衫長裙。
「角還沒長出來?」
少女看著他,高傲的抬起下巴。他知道她在裝腔作勢,忍不住苦笑。
「就說了我不會長角的啊……」
「你在這裡找什麼嗎?」少女打斷他的牢騷,目光如矩的直盯著宛如他是不速之客。
「我也不知道,走啊走得就到這了。」他努力回想著自己怎會在這,森林很像他復國征途之中躲藏的每一個森林,溪水也很像他行經的每一條溪水,但他想不起自己怎會離開了皇宮走入他最厭惡害怕的茫茫霧裡。
「你不是帕爾斯的國王嗎?原來國王也有迷路的時候啊?」少女毫不留情的笑了起來,不過這笑聲並沒什麼惡意。
「我、我只是還沒有找好方向!」少年國王漲紅了臉辯解著。按照經驗只要順著這水流一定可以走出森林,他只是還在摸索的過程而已。
「好吧!那祝你早點找到,我會幫你跟依亞爾達波特神禱告,讓你迷路的時間稍微短一點的。不過或許神不會想要幫助異教徒喔!」少女扮了個鬼臉朝他擺擺手後,轉身離開溪邊。
「艾絲特爾!」他喊她,想問她很多事情,卻是不知從何開口,甚至他越努力思量,就越發覺自己忘記了問題是哪些。
而少女也一直沒有回頭,只是漸漸隱沒在白霧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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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絲特爾!」
亞爾斯蘭呢喃著顫了下身子,隨即驚醒過來。
窗外正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或許正是雨水帶來的濕度與涼意,讓疲憊的少年禁不住打了瞌睡。
「……怎會突然夢到她呢?」恍惚凝視著雕花窗櫺外斜斜落下的雨絲,亞爾斯蘭嘀咕著揉揉臉。或許是昨天的事件勾起了他對於魯西達尼亞人複雜的看法,所以才使他企圖藉由夢境詢問唯一熟識的魯西達尼亞少女。
少女半強迫贈送的精簡版聖經還躺在亞爾斯蘭的抽屜裡,奇夫曾答應要幫忙翻譯,但總是譯不到幾句就被裡面的教條刺到抗議連連,於是亞爾斯蘭至今依舊沒能完全理解聖經裡寫了哪些東西。
「哎?」回過神,亞爾斯蘭才注意到手上染了好些墨。
自己不小心簽公文簽到睡著,滑落的筆尖將墨水染透好幾張紙,漆黑順著紙張纖維擴散,染得字跡都暈糊成一片,看來只能請抄寫員重新謄寫了。
他懊惱的翻了翻確認到底有幾張文件被弄髒,邊抽邊自責著又增加了他人無謂的工作量。最近他的睡眠狀況越來越糟糕,雖然和以前一樣早早就梳洗完畢上了床,卻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白天面對成堆公文時才又精神不濟,有時聽下屬報告聽著便恍了神,或者像這樣單獨簽文件時便不小心打了盹。
把弄髒的文件擱到一邊,亞爾斯蘭稍稍後仰退靠在比自己還高的椅背上長吁口氣,大到足以讓自己躺上去的桌面疊滿了高高低低的文件,文書官細心替年輕國王依急迫程度由左到右堆放,可靠的副宰相那爾撒斯也幾乎都替他先審視過文件,絕大部分他只需要在最後簽名即可下達執行,少數需要由他自行決斷的事項,也都會附上那爾撒斯親筆或由耶拉姆代抄的建議方案,多虧了這些協助,即使少年國王近期精神狀況不佳,也不至於影響做出正確判斷。
「陛下,您醒了嗎?」
聽到房間內聲響,守在門口的文書員必恭必敬的走了進來,在已經很高的文件上又追加一疊,然後充滿歉意的朝國王鞠躬。「陛下,宰相大人有交待,如果您睡醒了,請到議事廳上一趟,有事情得請示於您。」
事情多的時候越慌越處理不完,當了一年國王的亞爾斯蘭已經很清楚這點,雖然還不到能游刃有餘的面對,但也已經比剛登基時鎮定了許多,經驗這回事就是這樣累積起來的,能把個天真的少年漸漸磨去躁性,磨得沉了、嚴謹了,然後波瀾不驚。
拖動因為昨天在街頭狂奔太久還有些發痠的雙腿,亞爾斯蘭盡量維持著平日走路的步調踏入議事的廳堂,圓桌邊只有宰相魯項、副宰相那爾撒斯,和幾個高階的文官在等待,個別的侍從則站在邊上手持記事板隨時準備記下議會討論內容。在行過亞爾斯蘭並不喜歡、但正副宰相都堅持不可沒有的晉見禮儀後,會議便於焉展開。
可喜的是文官們彙報了獲得自由民身份後首批自願到邊防駐墾的原奴隸們,已經豐收了一季的農糧,但可惜的是基於輔助方案,稅率降得極低以至於能運回王都內的部份太少。
「不能調高稅,這是信用問題。」瞄了也跟著自己答案頷首的那爾撒斯,亞爾斯蘭駁回文官建議調高稅收比例的建議。「頒布的三年降稅才過第一年呢!王都物價是高了點,但還不至於需要這麼做。」
發覺年輕國王相當清楚王都內的物價狀況,原本已經討論到胸有成竹想逼國王對新自由民加稅的文官們,面面相覷只能打消念頭。
「陛下這決策英明,臣這邊的國土丈量也已經進行到尾聲,有些區域之前因為戰亂關係荒廢的土地,也已經規劃好,與其讓過多的人口集中在幾個城裡消耗食糧,不如盡早開放新一波的開墾分撥。」
那爾撒斯瞥了那些夾帶私心的文官們一眼,一如往常般從容閒適。
「確實是該如此,近來王都內治安出了不少問題,都是在於王都原居民對於新自由民的衝突,還是早些把問題根源送出去比較好。」
宰相魯項摸著灰白的鬍子同意的點頭。雖然他支持的亞爾斯蘭解放奴隸的政策,但那是起源於戰爭下的現實因素,並非真正認同奴隸也是與一般人同樣的個體,因此長久以來習慣的階級觀念,仍使這位保守嚴謹的老人家總在無意之間透漏對於解放奴隸的輕視。
體諒到魯項的年紀經歷,能夠做出這樣的讓步與支持已屬不易,亞爾斯蘭和那爾撒斯等人都會自動略過觀念不合而稍嫌刺耳的部份。他們立刻將討論重點擺回如何宣佈開墾訊息、管理部門分配、新自由民運輸方案等務實層面之上,亞爾斯蘭大部分時間都是保持嚴肅的表情沉默著,聆聽下屬們各種意見,由正副宰相分別從保守與激進兩個面相攻防後,最終再由他決定是否執行。
「那就依照剛才討論的結果下去執行吧!相關文件三天之內我要收到,這事拖不得,快要入秋了,天氣轉涼正好上路。」魯項的結論替會議劃下終點,官員們得了指令,召過各自侍從確認已經討論重點記下,便自然而然散會了。解放王的會議一直都是如此隨性,沒有強制開頭,也沒有硬性結尾,看討論的差不多便可離席。亞爾斯蘭從王座上站了起來,以為自己能回去繼續面對高如山巒的文件,那爾撒斯卻喊住了他。
「陛下請留步,我與魯項有重要的話得跟您談。」
「呃……好的。」多少猜到和昨天的微服出巡有關,亞爾斯蘭心跳便急促起來。那爾撒斯名義上是副宰相,但更正確來說他其實是王者之師,有錯在先的學生面對老師,總是顯得心虛。

但是既然自己當初在預見後果的狀況下仍執意溜出皇宮玩樂,如今坦然面對老師的責難也是理所當然的。亞爾斯蘭正襟危坐在王座上,拘謹的看著面無表情的那爾撒斯和搖頭嘆息的魯項。
「陛下,您畢竟身份不同以往,即使您對自己武藝有自信,但這樣只帶一個侍從,不聲不響偷溜出宮,還跟市井之徒直接在王都大街上打起來,實在有失王者之尊。您如果真的想去巡查任何事項,能夠派遣的人手隨便一招都有成打,甚至還有巡檢使定期會回來回報,您實在不該這樣貿然讓自己置身無謂的險境,尤其是現在王都內治安還沒能真正穩定的時候,下城那混亂地方更不適合您這樣微服探尋……」魯項只要一開始囉唆便沒完沒了。雖然平時而言,宰相對待亞爾斯蘭就像個疼愛孫子的長輩,在政事上即使意見相左,也都會盡量以其閱歷替陛下找出最圓融的處理方式,但一提起王應有的姿態,又會立刻切換回古板保守的思想。
「是、是。真是非常抱歉。」應對這種關心方式最好的辦法,便是讓老人家暢所欲言完,再來發表看法。亞爾斯蘭擦著額上冷汗,擠出笑容。「讓加斯旺德遠遠留守是我思慮不周,下次我會記得…」
「陛下,拜託您不要有下次,千萬不要!」魯項因為激動而忍不住聲音都大起來了。他可以明白把一個年輕人關在宮廷裡早晚面對政事很煩悶,但對方畢竟是一國之君,帕爾斯經歷了一番慘烈的混亂後才即位的新王,如果這位新王因為一點冒險玩樂之心有個三長兩短,不僅對於他自己、甚至整個國家都將是災難。
「魯項大人,那爾撒斯大人,請容我替陛下辯解!」看到亞爾斯蘭被叨念到愧疚不已而慘白了臉,耶拉姆自責的搶上前跪下。「陛下並不是為了好玩而出宮,而是聽聞了最近發生的失蹤事件,才想要親自瞭解狀況。」
「……連續孩童失蹤事件嗎?」在旁沉默坐看的那爾撒斯終於出了聲。
「是的,原本前三起只被認為是偶發事件,但在一個月又連續失蹤了好幾個孩童,其中甚至包括嬰兒之後,已經開始引起民心惶惶,所以陛下想親自去瞭解民眾的狀況。」他們裝扮成一般出門購物的普通居民,在案件發生的區域裡隨機詢問了一些比較會有孩童出入的商店和攤位,但就和治安官員呈報的公文內容相同,失蹤的孩子有的是王都內原本的平民,有的是獲得解放的自由民,有的則是街頭乞討的孤兒,顯然不是針對特定對象下手。
而事件會受到矚目則是因為有中階官員的孩子也失蹤了,雖然不過是侍妾所生的庶子,但畢竟有貴族血統,且其父與解放奴隸間有過恩怨,因此不乏流言認為正是因為解放奴隸政策,導致過多奴隸突然沒有管束,仗著王令游手好閒,以至於影響王都治安。
那爾撒斯聽完耶拉姆的報告,嘴邊勾起笑意,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打著,那從容沉著的笑容卻是充滿壓迫感。「用這種方式挑起民眾與國王的對立,真不是個光彩的技倆啊!」
「那爾撒斯,你有什麼頭緒了嗎?」亞爾斯蘭忍不住往前傾直身子探問,但那爾撒斯卻收斂了笑容,嚴肅的提醒年輕國王心思不該專放在此事。
「您是要治理整個帕爾斯的國王,而非葉克巴達那的城主而已。」那爾撒斯直視著他,那目光將他定在原點動也不敢動。「請您將視野放遠些,看大方向,不要只追究細節,過多的枝微末節會混亂了您的決心和意志,這對於所有人而言都不是好事。」
王都裡,除了兒童失蹤案件,每天都還有搶劫、竊盜、凌虐雇傭、私賣違禁貨品、幫派械鬥等大大小小的事情在發生,這些都是王都治安官該去煩惱、想辦法解決的,而不是國王。
或許是不忍於年輕國王難受的表情,那爾撒斯嘆了口氣,語氣放溫婉了些。「您沒有做錯,但是方法不對。一個悲天憫人的王是大家求之不得的沒錯,但您如果只關注於對王都的少數居民慈悲,那對於其他地方的人民是否就不夠公平了呢?」
比起關注於尚無統一特徵的零星事件,亞爾斯蘭做為國王,更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國家整體政策的制定上。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個人的善意和勇氣就可以做到,所以權力必須被正確的運用。如果您真的希望類似事件減少,那請您多思考如何使民眾理解奴隸解放的益處。」
不要想著如何使所有人滿意,因為那是永遠不可能達到的。這對於正充滿改革活力的年輕國王而言很殘酷,卻也不得不認清事實便是如此。
「我明白了。」長嘆了口氣,亞爾斯蘭放下緊握著王座扶手的雙手,心頭雖然仍舊沉甸如巨石壓住,他仍感覺被開導後稍微放鬆了些。登基的這一年多來,除了奴隸解放之外,他也推行了很多新穎的政策,這些融合了那爾撒斯與他個人理想的法令,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會先遭到一定程度激烈反對,雖然那爾撒斯表示任何事情都有既得利益者,要從他們手上拔走緊握的糖本就是要惹人厭的事情,學會欣賞他們被拿走糖時胡鬧的醜態也是種樂趣,但亞爾斯蘭依然在這方面沒能完全習得老師的特長。
「說完討厭的事情,那聊點愉快的吧!」那爾撒斯說著也不禁揚起嘴角。「巡防邊境的騎兵隊昨天下午回來了,我想達龍此刻應是差不多也該抵達議事廳門外。」
話語方畢,一襲漆黑的身影果真在下一秒推開廳門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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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騎兵們以為會看到陛下在王宮陽台上迎接他們歸來,結果一直到晚上都沒見到陛下來視察,就一道制式命令傳來而已,大家還很失望呢!原來……」
「啊哈哈哈!」尷尬笑著掩飾心虛,亞爾斯蘭交錯翻弄著十指不好意思的笑著。達龍帶兵回來當時,自己才剛從街頭的混戰中脫困,正被即時趕到的加斯旺德護著躍上馬背,要往皇宮的方向回頭呢!他充滿歉意的向黑騎士保證,明天一定抽時間去慰問辛苦巡防的騎士們。
兩人並肩走在花園之中,夏末的花兒幾乎都因熱度而凋謝,仍舊盎然生長的惟獨叢叢清脆的綠葉與碧草,大片精心照顧且修剪得宜的枝蔭開展成綠棚,替難得放鬆身心的君臣兩人提供陰涼的遮蔽。
「陛下,下次懇請您至少不要讓加斯旺德離您太遠,請將安全考量放在第一。」已經聽聞亞爾斯蘭又微服出巡還差點遇上危險的事情,達龍好氣又心疼。他瞭解出身市井的陛下對於民間有著異常的嚮往,倘若能夠選擇,亞爾斯蘭必定會想放下國王的身份當個平凡人,但命運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他也未曾逃避成為一個國王的責任,總是兢兢業業的在努力著。
假使能讓更多人看到、接觸到亞爾斯蘭這樣努力的一面就好了。達龍時常這樣想著,少年國王有著不可思議的感染力,這點在亞爾斯蘭還只是王太子,打著沒人看好的復國征戰時,那些來自異國卻自願跟隨的戰士們就能予以證明,更不用說原先就是帕爾斯人,在與王太子相處過後便折服於其氣度的翼降們。
然而,那些沒能親自接觸到國王氣度的反對者,只在乎著自己利益的被剝奪,便群起鬧騰,亞爾斯蘭也不可能一一召集他們親自予以說明,於是「賢德的解放王」與「破壞的解放王」兩種看法便在民間拉鋸起來。
「無妨的。」亞爾斯蘭爽朗一笑。
對於自己截然不同的看法他已經可以泰然處之,因為一個王者真正的評價絕不是現在就能底定,這點那爾撒斯說明過很多次,他也已學會對純粹惡意的負面意見不予視之,但有時他也會感嘆,復國遠比治國容易的多,復國目標明確,治國卻是千絲萬縷糾結纏雜,繁複到他眼花撩亂沒能多挪出心思給心愛的人。
「比起這些,可以的話,我更希望離我不太遠的是你,達龍。」
將頭倚靠著達龍的結實臂膀,成王後的亞爾斯蘭唯有在保護自己多年的騎士面前才能夠稍事喘息。垂落的長睫顫動,亞爾斯蘭唇邊溢著苦澀,最一開始達龍總寸步不離從早至晚守著他;後來復國的戰鬥越來越緊湊,作為碩果僅存的萬騎長之一,達龍忙於指揮作戰,便由沉默忠實的辛德拉人接手護衛;待到終於復國之後,國王的安全有著更多的侍衛共同擔負,兩人相聚的時光也隨著責任加重而越來越少。
「陛下……」心疼攬過即將滿十六歲的少年,達龍才驚覺自己離開幾個月之內,亞爾斯蘭又抽高了一些。歲月不曾停留的在兩人忙碌之時仍舊呼呼疾走,少年逐漸成為更加優秀的國王,戰士也在武勳中持續添加榮光。
他們都無暇懷念從前,唯有不斷前進。
亞爾斯蘭撒嬌的仰著頭在達龍懷裡磨蹭,享受騎士憐愛的安撫,從十四歲時慘烈的初陣開始,這雙厚實臂膀帶來的溫暖擁抱便是他最能感到安全的港灣。僅有兩人獨處的花園裡,連啁啾的鳥鳴都像是要給予私密時光般靜了下來。
相思如酒,久釀後醉人的程度唯有飲者方知。騎士輕柔的吻落下,將數個月以來巡守國境時積累的思念和眷戀傾注於內,回應他的柔軟唇舌熱切的迎上,急促氣息交錯著同樣重量的朝思暮念。
涼風徐徐吹拂起亞爾斯蘭及肩的銀亮髮絲,掃在達龍近在咫尺的臉上,令人迷戀的淡淡香氣無論幾次都能洗滌去戰士歷經殺伐後縈繞鼻尖不去的血腥穢臭。貪婪嗅聞情人的氣息,在柔軟而生機勃勃的身上汲取著慰藉,達龍舒暢的瞇起眼,盈滿笑意的眼裡滿是寵溺。
「你好像比預定的還要提早回來?」在溺愛自己的情人面前怎樣撒嬌都不為過,平日總是盡力維持朝氣蓬勃的亞爾斯蘭,此刻慵懶的如同小貓般,在達龍的懷裡磨蹭著。
「因為巡視的進度很順利,既然任務結束自然就返回王都了。」
「那表示邊境目前都還算穩定,值得慶賀。」輕嘆了口氣,亞爾斯蘭放心的打了個呵欠,久違的睏意使他軟若無骨。大概是情人給予的安全感使然,已經連續許久沒能正常入眠的狀況,居然在達龍回來時就自動解除了,壓抑累積的疲倦感一次襲上,在雨後涼風酣暢的舒爽溫度下讓他昏昏欲睡。
「還有更值得慶賀的,是臣今年也沒錯過陛下的生日。」抱緊坐在自己懷裡顯然已經因壓力而消瘦的身子,達龍心疼的低語。「本來很希望能準備點什麼當禮物,但很可惜巡視邊境的路上儘是些窮山惡水……」
一個理解的親吻回應了他的歉疚,長睫已經垂下的少年國王在騎士懷裡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達龍回來就夠了。」他不需要什麼禮物,他是王,已經擁有了整個大陸公路上各國最垂涎的帕爾斯,也擁有了人民承認的權力,他其實可以像那沒有血緣的父親般仗恃王位呼風喚雨,更有收編自各地的眾多軍隊供他開疆拓土,他更有太陽碎片的寶劍庇佑足以傲視大陸。他擁有的比任何人都多太多了。
可是他也同時只是個平凡的、善良的少年,想要的很簡單也很純粹。
「達龍能陪著我,這樣就是禮物了!」他抓緊著騎士胸口的衣服,快被疲倦擊敗的朦朧笑容純潔無垢。「那爾撒斯、耶拉姆、奇夫、法蘭吉絲,還有大家全都在,這樣就行了。」
「陛下,還是回房睡吧?」達龍體貼的詢問著,邊抱起亞爾斯蘭往國王寢室的方向走。
「好…」隨著達龍的步伐而被安穩的頻率晃動著,亞爾斯蘭在將睡半醒之間還是藉由地位之便,半強迫的要求騎士。「陪我,到我睡醒前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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