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風雲變

 

藉著機會紫苑終於甩脫被箝制的雙手,卻因頭腦發昏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一看兩腕,都已被勒出了深深地痕跡,血氣不流通使他雙掌發麻。

不等他弄清楚狀況,出手相救的人已經出聲趕他。

「愣在這幹甚麼,還不快躲起來?」

薄雪將作為武器的石頭踢回草堆,見紫苑居然猶豫著,氣得低吼。「還不走?」

紫苑這才大夢初醒般,交握著疼痛的雙手慌忙往後院奔去。腳步才剛離開,前廳侍衛人馬已經趕來,庭院雖已不小,但這麼多的侍衛湧來,仍是擠得水洩不通。

排開眾人,幾名官員護著那楊眠走到最前頭來,見到侍衛長趴倒地上,老鴇正努力要將他抬起來,楊眠掃視之後沉聲質問:「怎回事?」

「哎…大概這位客人喝多啦,剛才拉著一個小廚娘要亂來,小廚娘不肯他就要動手打人,結果自己醉倒摔了一跤,正好撞到造景石頭就暈了!」

「是這樣嗎?」

能夠掌握大權多年者豈是如此容易哄騙過得,楊眠瞇著眼檢視了庭院,並無其他可疑痕跡,僅有侍衛長倒下之處附近有些混亂腳印。

「那小廚娘呢?」

「我喊她先迴避啦!衣服裙子都給扯破了,那丫頭也才十歲出頭的,這客人也真是,要是對於小年紀的有癖好可以跟我先說,何必這樣動手…」

「胡說八道。」

「是是、我不該亂猜。」

薄雪陪著笑臉,忙不迭拱手,精神卻緊繃著要應付對方可能的搜查或質詢。

「就這無聊事掃我的興?害我歌唱一半被嚇一跳差點忘詞!」

伊夫嘹亮的聲音猛然風風火火地插了進來,只見他站在院口門檻外,雙臂交抱,臉色頗差。「摸一下就逃,還害人摔暈,是哪一個這麼嬌貴的?等等叫來我處理!」

「你唱你的、招呼好大人們就好,這點小事哪需要你出面?」知道養子正裝模作樣,養母自然也跟著演戲,佯怒斥責回去。

「不唱啦,吵成這樣一點意思也沒有,我要回去休息了。」

伊夫說完還當真伸個懶腰,輕扭了下脖子似乎真的想睡了,半瞇的灰黑美眸隨意掃過,眼神滿是不悅,看得官員們有些不好意思而面面相覷。一旁的隨扈尷尬的掀了下懷錶,附耳到楊眠耳邊嘀咕幾句,楊眠聽完臉色緩下。

「這些粗人喝多了難免鬧點事,給他點藥按著腦袋自然等等就會醒了。」

或許是想到還有更重要的公務還沒處理,楊眠隨意指揮了幾個侍衛將那昏迷不醒的侍衛長扛起,他朝老鴇揚揚手。

「今晚時間也差不多了,去備車吧!」

薄雪擺起諂媚的營業用笑容應著,也趕忙喊司機去車棚打點。

交待完畢,楊眠換了個笑臉走向伊夫,原本想攬他腰,但是伊夫動作更快,像魚兒鑽出網洞似扭開身子,修長手指卻又蝶飛蜂舞般搭上對方手腕,輕輕點了下隨即收起。

「今天歌沒唱完就被打斷,改天大人再來聽完吧!」伊夫把玩著自己纖長的手指,魅惑一笑。「當然、免費!」

被閃爍靈動的眼睛盯著,又被這樣一躲一挑,楊眠倒抽口氣,險些魂又飛了大半,忙假裝咳嗽收回心神,在其他隨扈的促擁下往外走。

 

++

夜半醒來,迷迷糊糊之間,侍衛長覺得口裡滿是腥味,稍微舔下才發覺不知何時咬破了舌頭。

後腦還很疼痛,居然能讓他在毫無查覺得狀況下擊暈他,那攻擊力道不僅快狠準,而且相當有力。

這讓他感覺到很羞愧,他曾經還是將軍帳前排首的侍衛,以反應迅速著稱,被委以不少重要任務,所以後來才轉調高昇到現在的崗位,而且截至目前也堪稱平步青雲,沒有意外的話應該能繼續往上升官才是,沒想到今日卻栽了。

頭依舊疼痛,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才發覺動彈不得,彷彿四肢都已經與身體分離,雖有感覺,卻是絲毫不聽大腦指揮,他嚇的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個半遮顏面的少年站在眼前。

「醒啦?」

少年聲音相當悅耳,但是他根本無遐想這些,只對於未知的狀況感到驚恐與憤怒。

「…我在哪…」只是擠出幾個聲音,卻費了他不少力氣,而且嘶啞到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詫。

「在你家,你房間裡!」少年坐在一旁椅子上,輕鬆的翹腳托腮,眼神裡滿是嘲諷。「很可惜還不是地獄,失望嗎?」

「…你…是…誰?」

「真是預料中的問題,答案是無可奉告。」雖然半掩著臉,少年臉上的笑意仍透過微瞇的眼表露無遺,閒著的另一手帶著黑色手套,修長手指玩弄著小刀,時而打開時而收起,映著燭光反射出亮晃晃的白斑在牆上。

侍衛長想要叫喊來人,卻只能不斷擠出類似呻吟的低吼,身體又動彈不得,急的冷汗如於涔涔而下,只能憤恨的瞪著少年。

少年估計是覺得也看夠了,起身走到他床前,腳步輕盈無聲,居高臨下冷冷的望著他。

「我有些問題要問你,答案的誠實度將攸關外頭你家人的性命,所以你最好別騙我。」

聽到家人,侍衛長驚恐的瞪大雙眼,汗水自額間滑下,努力想牽動四肢,然而終究是徒勞。

「放心,他們現在還好。注意、只是現在。」少年的聲音輕柔優雅的如同再吟誦詩歌。「首先回答我,藥人是什麼?」

「你…」被提醒了關鍵字,侍衛長猛然想起被擊昏之前抓到的白髮少年,那張曾經由他看守過半個月的面貌,雖然髮色改變,臉頰上還有奇異的紅痕,眼眉鼻嘴卻是不會改變,決不至於認錯人。

雖然他當時醉到一定程度,但是看到藥人瞬間已經清醒不少。

那是他接受過最機密的任務,看守長官亂紀下的私生子以血煉藥,原本應該預計一個月之後取血,卻沒想到不知是藥物劑量失控還是其他原因,在養血期限屆滿的前一天,失敗了。

該夜藥人發狂逃脫,除了他因為階級較高僅以降職處分轉調,其他較為低階的守衛都被直接滅口以免消息外漏。官府私底下也一直有在搜索這名少年,然而不知道他樣貌有變,仍是以舊貌懸賞,因此一直找不到人。他早就懷疑藥人定是躲來鬧市之中,自古大隱隱於市,商賈工坊、南鶯北燕、三教九流混雜之處最適合藏身,果不其然是躲到妓院來了。

要長期躲在妓院完全沒被發現,也得要有人掩護照應,難怪他剛才就覺得這少年的聲音耳熟,那樣修長勻稱的身形,翅膀般在刀上飛舞的手,都很像某個今晚才見過的人。

少年見侍衛長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什麼,冷哼一聲,掩住對方嘴巴後反折對方手指,力道之大幾乎要讓侍衛長以為手指被折斷,卻又無法慘叫出來,只能痛的眼淚直流。

所幸少年只為問問題而來,折手指僅是給點警告,他並不打算使用會留下傷的拷問方式留下後患。

「我的時間有限,你挑重點給我快點回答!」見侍衛長再無抵抗、畏懼無比的望著自己,少年滿意的抬起下巴冷笑。

 

++

『知道以後呢?你能夠忘掉嗎?能夠假裝無關嗎?能保證維持著現在的心情面對我嗎?』

對方的答案是可以,但是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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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非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