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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原來單純的願望,教人心都弄到複雜了。


明白一切之後並沒有使他感覺到比較輕鬆,相反地卻是沈重要足以將人壓碎的黑暗。他不知道怎麼調適,距離四年前剛開始學習成為個人,如今雖已成熟許多,但還是不足以面對如此衝擊。
早就應該消失的宣示、再次被揭開傷痕、不同理念強勢拉扯。
 疼痛和憤怒交雜,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已經犧牲在過去的回憶。
 「洛克昂…」
 你們這些革新者沒有資格說他的名字,僅僅是提到都形同玷污!或許他真的是將自己個人仇恨放在優先,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罪或許能夠被消除,但是絕對無法被饒恕。
 罪就是罪,CB以著如此方式改變著世界,用死亡和分離作為代價,塑造著可能更好的未來。那個復仇心切的男人就是太過明白,明白不完全的寬恕只會增加更多仇恨,所以才選擇與仇恨一起犧牲。
 但是轟轟烈烈犧牲又如何?這個歷史上,轟轟烈烈死亡的人難道還少過了?
 「你這笨蛋、混帳…」
 空蕩蕩的更衣間中沒有回音,即使明白那天看見的幻影並非亡魂,他然然到著一絲的期待聽到回音。被單獨拋下的這些日子以來,活著是種折磨。鬼魂也好、幻影也好,甚至死後在另一個世界相見也好,即使是傷痕累累,你還會擁抱這樣狼狽不堪的我嗎?
忍受孤寂封閉起心靈,這樣緊握住生命繼續奮鬥前進直到終結,繼承了你想法的我,會不會獲得你的稱讚呢?

 自虛偽浮華的宴會場合逃出,再經歷激戰之後,提耶利亞已經渾身乏力。他顫抖著拉下駕駛服的拉鍊,露出赤裸的肌膚。
匆忙扯下絆腳的洋裝就套上駕駛服,沒注意到有幾絲血痕掛在胸口,淺淺的發著痛癢。大約是跳窗時被玻璃碎片割傷的,血已經乾涸,凝結在平滑雪色的肌膚上。
他很少這樣注意自己的身體,但是今天突然有些好奇。褪下的駕駛服萎在地上,面對著無法清楚映照出身影的金屬櫃子,他有些遲疑的按上倒映的模糊影像。他突然很像問萊爾,以雙胞胎來說,面對與自己相同的面貌時,是否感覺到無比的厭惡?
同樣的DNA,製造出一批批相似的人造人。那個擁有和自己完全相同面貌的革新者,除了思想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一樣嗎?

「喂、教官大人你也換衣服換太久…」
門突然就這樣打開來,門裡門外的人同時都嚇了一跳。門裡的自沉思中驚醒,進門的被春光艷色震攝。
尚未拆下的黑紫色長假髮批散而下直到腰間,提耶利亞僅穿著黑色蕾絲內褲和吊帶襪,按住鐵櫃的手臂沒有了平日筆挺制服的包覆,原來是那樣纖細脆弱,上面還帶了些細細的傷痕,凝著絲絲血紅。
那樣的裝扮以一個青年來說應該是可笑的,但是套在提耶利亞身上卻無比適合,甚至由於錯愕和羞恥而更顯得誘人。萊爾突然覺得心臟猛一亂跳,下意識伸手鎖上門,將所有的美好只保留給自己。
「…幹什麼?」
被萊爾突然的闖入打斷了思考,提耶利亞有點惱怒。打開櫃子胡亂撈出平日的襯衫披上,邊扣著扣子、邊冷眼怒瞥對方。
「手上…傷口不處理嗎?」掩飾尷尬,萊爾搔了搔頭隨便找話題,卻還是掩蓋不住僵硬的氣氛。
「一點小傷而已,沒什麼!」
停下動作看了手腕上的傷口一眼,確定沒什麼太誇張的傷口,提耶利亞草率打發掉對方的關心。
「小傷也還是要處理,萬一有玻璃碎片埋在傷口裡就糟了!」
順著話題往下閒扯。知道自己聽著對方更衣的模樣直看是件不禮貌的事情,但是萊爾無法克制自己的目光。原本他乾脆低下頭,但卻在視線向下掃過之時,停頓在不該停頓之處。

襯衫下露出一點點的底褲,那樣的平坦的弧度、應該…是女性吧?
詫異抬起頭,看著正將假髮拆下的提耶利亞,素來穿著高領遮掩的細白頸子,果然沒有男性應有的突起。
難道提耶利亞一直這樣偽裝著,從加入組織就開始到現在?
心疼的感覺突然升起。萊爾也是在生死之間打滾的人,看過許多為了理念戰鬥的女性強悍一如男人,他向來對於這種類型只有尊敬和體諒,並不曾有這般悸動。
但是眼前這位,打破了他自以為是的定律。
「提耶利亞!」
放軟聲調,第一次直稱對方名字,萊爾閃身靠上。
他想確認很久了,這個總是只對自己凶悍不客氣的美麗教官,渾身上下充滿了秘密。打從進入CB以來,唯一沒有被他外表迷惑,一眼就發覺他不是哥哥尼爾;外表年齡推估不超過十八、九歲,但是卻又是所有鋼彈駕駛中最元老的;對與組織有著超乎冰冷外表的熱情和希望,卻又經常無意識望向遠方露出悲傷的表情;還有大家閒聊對話提到自己或大哥時,那明顯隱忍的激動!
現在又加上性別的謎題,誘使他想要一探究竟。
「提耶利亞,你到底…」
是什麼?

按在扣子上的手指停下了動作。熟悉的場景、相似的聲音、兩樣的個性。提耶利亞輕微顫抖,剛才那聲音殷切呼喚,他幾乎以為自己又看到了幻影。
為什麼你們要如此相似?相似到讓我無論逃到何處,都無法避開回憶的追跡。好不容易學會了遺忘,學會了用輕盈的姿態抖落血淚飛開啊!
即使肉體依舊,靈魂的疲憊不堪也早已拖垮了一切。他從來都不堅強,是外在強迫著他必須堅強而已。他其實早就隨時準備再次陷落!
轉身撲入,放棄掙扎。就當作是自己又見到了幻影也好。一直以為可以早就找到途徑能夠離開名為愛戀的重重監獄,卻發現根本是自己將自己反鎖。
抓緊對方胸前的衣襟,他輕聲的啜泣。很久沒有哭泣了,很久、很久。突然釋放的澎派情緒洶湧翻倒,像是打翻的水四處蔓延,他還是沒能學會那樣從容看待的智慧。對於未來,或許當下面對敵人能夠說得義憤填膺,但說到底他還是迷惘的,在確定之中夾雜著對於變數的不安與害怕。里逢茲說得沒錯,自己已經被人類同化過多,而不再是被製造出來引領世界、冷靜理智的革新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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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收錄於CWT20新刊《 需求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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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非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